三四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荒原上的阳光 > 第 3 部分

第 3 部分

民了解他的这个弱点,只好低下头让他折磨,折磨完了还要拍手。马民拍完手,立即就邀彭小姐下去跳舞,因为接下来周小峰还要唱一支歌,唱他自以为唱得好其实唱得很臭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周小峰别的都好,就是五音不全。”马民拉着彭小姐解放了似地迈出包厢后,低声对彭小姐说,“你听他唱歌是受苦,就跟在万恶的旧社会一样。”

    彭小姐被他的这个比喻逗笑了。两人下了楼,步入了舞池。台上正有一个漂亮小姐唱香港歌曲,唱得神采飞扬的。马民搂着彭小姐,踩着架子鼓击出来的节奏,缓缓地在舞池里游走着。“我对你的感觉很好,”马民对彭小姐说,“你的味道跟一般女人不同。”

    “那是你这么看吧?我觉得我没什么不同。”

    “你给我一种聪明的感觉。”

    “你也给我一种聪明的感觉。”

    “好女人我见得多,但聪明女人我见得少,甚至可以说在你以前,我没见过。”

    彭小姐说:“我觉得我很普通。”

    “你聪明漂亮。”马民说,“你今年多大了?”

    “你猜呢?”

    “二十二三岁?”

    “你莫把我说得这么细罢?”

    “二十几?”

    “我二十五了。”

    “比我整整小十岁。”

    “不过我觉得我们两人没有这种年龄差别一样。”

    她居然用了“我们两人”几个字,马民听了非常高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暗示似的。

    马民搂着她躲开一对直撞过来的舞伴,“你丈夫做什么生意?”马民贴着她耳朵说。

    “做建材生意。”

    “做建材生意那赚钱吧。”

    “钱应该是赚了,不过我没看见钱。”

    “怎么这样说?”

    “他赚他的钱,我和他经济上是脱钩的。我不喜欢靠丈夫。”

    “有志气。”马民佩服地说,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了。

    一支舞跳完后,他俩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楼梯口旁找了两张椅子坐下来休息,他记得她说:“我今天很高兴。”

    他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了你这位聪明漂亮的彭小姐。”

    她一笑,在灯光照不到的y暗处盯了他一眼,“你其实更聪明。”

    “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马民亲昵地对她说,“脸上没有蠢气。很多女人脸上都有蠢气,交谈了几句后,你就发现她脸上有好多蠢气,你脸上到处都是聪明。”

    “我其实是个坏女人。”

    “你应该是个好女人。”

    “我真的是个坏女人,真的。”

    “我相信你是好女人,我相信我的直觉。”马民肯定道。

    当又一支歌曲热热闹闹地在大厅里飘扬起来后,马民望一眼站在一旁的彭小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很稳重地一笑,又拉着她进入了舞池……

    08、妻子的眼睛

    马民那天晚上从喧哗的龙美娱乐城出来,开着车把彭小姐、文小姐和周小峰一一送回家后,回到家里,妻子那双黄黄的瞳仁居然还是睁着的,脸上一派土色。时值深夜一点钟了,她还睁着两只眼睛。“你还没睡着?”他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

    妻子动了动脸,目光抛在他脸上,“我睡着了,又醒了。”妻子说。

    他怀疑她根本就没睡着。他估计她是怕他责备她没有好好睡觉而这么说的。他知道妻子的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很紧张和脆弱,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同受吓的鹿一样,会惊醒过来。妻子害怕黑暗,她睡觉从不关灯。她还怕门窗大敞,她睡觉总是把卧室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仿佛不关紧就会有魔鬼破开纱门而入似的。

    “你没睡着吧?你不要骗我?”

    “我真的睡着了,”妻子说,接着脸色茫然地问他,“你到哪里去了?”

    “先是陪甲方老板在药膳酒家吃饭,后是陪他们去龙美娱乐城唱卡拉ok。”马民回答说。马民撒这样的谎已经不要思考了,撒这种善意的谎他早就可以出口成章了。马民不想说出任何重话来伤害这个把整个生命都交给他摆布的女人,她的脑海里是装不下外界的任何一点刺激的,如果说真话势必就会伤害她的。

    妻子愣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妻子的头又动了下,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表情常常在她脸上出现,就好像鸟儿常常在我们眼里飞过一样。妻子又动了动她的脸,就好像一只大甲虫动了下一样。马民非常不愿意瞥着这张外形像甲虫的扁平的脸,马民一看见这张脸就伤心,就觉得上帝在捉弄他。马民正要走开,妻子说:“玩到这个时候?”

    “你好好睡觉。”马民懒得回答她的话说。马民见妻子又那么动了下脸,且还愣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就更不愿意望她这张扁平的甲虫样的脸了。马民想什么时候才会完啊,马民走出卧室,走进厨房用香肥皂洗了个手,解了手,这才重新走进卧室。妻子仍然瞪着两只黄黄的瞳仁瞧着他,这种瞳仁给马民的是一种空d的感觉。马民厌烦地瞅她一眼,没说话,他觉得她实在应该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实在不应该得这样让他没有指望的玻他把目光抛到女儿身上。这是四月里的天气,女儿歪着脸躺在母亲一旁,穿着一件胸脯上印着好玩的唐老鸭图案的背心,一条花短裤,两条很可爱的腿光光地呈现在他眼里,身上盖着毛毯的一角。“她的脚和手都露在外面了,”马民用责备的口气说,望妻子一眼。“你应该把东西跟她盖好,病了麻烦事情就来了。”

    “她不肯盖,”妻子小声回答,脸上仍然是那片茫然,“我一盖脚她就踢。”

    “她晓得什么?”马民望一眼妻子,“她什么都不懂。”

    妻子就把搁在枕头旁的薄薄的浴巾毯提起来,把女儿的手和腿都盖上了。马民坐下了,爱昵地抚着女儿的脸,又摸着女儿那好玩的小小的光滑的肩膀,女儿的肩膀上汗毛很深。接着他又抚摸女儿的两条光洁的小腿,腿上的汗毛也很深。女儿被他充满深深的爱的抚摸而惊醒了,女儿瞥一眼父亲,“莫搞我。”女儿轻声反抗说,挥起手把父亲的手一拂。

    马民坐在一旁,观察着女儿的睡态,女儿侧着脸睡着,一只手压在自己的脸蛋下面,另一只手搭在她母亲肩上。女儿的脸蛋圆圆的,睡熟的模佯挺可爱。马民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肩头,女儿的肩头圆圆的,手掌能感觉到女儿肩头上汗毛的柔软。妻子瞅着他抚摸着女儿,他也折过头望着妻子,妻子的脸形从前是很漂亮的,并不是这种像甲虫壳一样的扁平,但是自从她得了精神病后,红润从她脸颊上彻底消失了,不该长那么些r的地方现在却长了那么些r,于是脸形就变得难看了。马民又望了眼妻子,妻子这时对他一笑,笑得嘴唇成了一个很深刻难看的八字。马民叹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脾气说:“你睡,好好睡。别搞得你脑壳疼,别一天到晚盯着我回来。”

    “我睡着了又醒了,”妻子不承认没睡着道,“你一开门我就醒了。”

    “那你再睡,我睡觉去了。”

    马民想,要是彭晓,那他的生活就很有诗意了。他转身走进了隔壁的房间。自从六年前的夏天,女儿天天在三医院出生后,马民就与妻子分铺睡了,因为四尺五宽的床睡三个人,怎么也不舒服。马民是个天生睡觉很霸道的男人,一个人总要睡大半边铺的,手脚打得很开。他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只手搁在婴儿的脖子上,把女儿憋死什么的,所以他自动让了床位给她们母女,自己另起炉灶。马民躺到铺上,点上一支烟,眼睛就盯着墙上的一幅镶在镜框子里的水粉画。这是周小峰十年前作的一幅黄土高坡的水粉写生画,那时候周小峰的脑子里还贮藏着当画家的美梦,虽然他学的是工艺美术,但他渴望当一个真正自由自在的画家,这是周小峰读高中时候就拥有的梦想。十年前,周小峰和几个有抱负的青年去西藏和青海寻找灵感和收集创作材料,画了一大批画。他们七八个青年画家回来后,在省展览馆办了一次画展,后来又把这批画拿到广州去展览了半个月,引起了一点反响什么的。马民墙上的这幅画,虽然不是周小峰的最得意之作,也是他次得意之作了,自然是参加了展览,而且被几个二流艺术理论家在报纸上几次提及过的。

    这是一幅暖色调的水粉画,所谓暖色调就是以褐色和土黄色为主的色调。整幅对开大的水粉纸上,全是一层又一层的黄土高坡,面前色较深的黄土高坡,处在y影里,刻画得较仔细,路上的石头和山坡的断裂口也表现了出来;远处虽然也是土色,但较模糊地向远方的天空蔓延过去;天是较重的蓝灰色,只有矮矮的一线;画面上既没有人,也没有任何诸如草和树木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条火柴盒大的黄牛在黄土高坡上走着,还是用瘦瘦的牛p股不礼貌地对着观众;有一束亮亮的偏金黄色的阳光光临着这片黄土高坡。这幅画开始周小峰取名为“焦土”,但一个文学青年却要他取名为“荒原上的阳光”,说画面上的这束阳光有非常明确的象征意义,因为这条没有被阳光照耀的公牛给人的感觉就是朝着这束阳光走去。这大有意思了!周小峰在画的时候并没有这些想法,但是文学青年在这幅画上发现了这层意义。于是这幅水粉画就以《荒原上的阳光》为名,在长沙和广州展出了,并且还上了《画家》和《湖南画报》及《长沙晚报》。马民搬新房时向周小峰要画,周小峰想了想,就把挂在他办公室桌前的这幅《荒原上的阳光》送给了他。

    现在马民就边抽着烟,边盯着这幅水粉画,他觉得他是那条跷着瘦p股往阳光里走去的牛,前面那束阳光金灿灿的,这条垂头丧气的牛正缓缓朝着那束阳光迈去。我就是这条牛啊,我的爱情生活就是这片茫茫的荒原。马民想。

    早晨醒来,马民拿起一支万宝路烟,点上,吸了口,他觉得脑袋清醒了点。他又抽了口,觉得脑壳里的思路更进一步的清晰了。他抽完这支烟,还不想起床,躺着又点上支烟,眼睛却盯着墙上的这幅周小峰的杰作,心里却想着昨天晚上和彭晓唱歌和跳舞的事情。他吃惊地感到,这个女人一下子就走进了他的心,这种一本正经地想某个女人的感觉自从他结婚以后还从没有过。他感到仿佛心田上有一双什么手总把他的思想往彭晓身上拉,就像牛背着犁往前走似的。妻子走进客厅拖地,见他醒了,就搁下拖把,走进来,两只没有光泽的黄黄的大眼睛瞧着他,“你醒了?”她说。妻子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睡衣,睡衣还是几年前做的,已显旧了,并且松松垮垮的。妻子脸上的r开始往横长,把她从前那张俊俏的鸭蛋形脸活活地吞噬了。美在她脸上消逝得好快啊,她的茹房也像丝瓜样垂了下来,软塌塌像两只皮袋吊在胸前。她还只三十三岁呢,怎么就跟一世完结了样的?马民瞥着她,叹了口气说:“天天呢?上学前班去了吗?”

    “上学前班去了。”妻子说,“她是班长,老师要她早点去开门。”

    “天天吃了j蛋没有?”

    “没吃,她不愿意吃j蛋。”

    “她不愿意吃,你就可以让她不吃?”马民责备地瞧着妻子。

    “她不肯吃,我拿她没点办法。”

    “我有时候说你蠢,你又不承认!”马民有点火了,“她不愿意吃,你可以教育她,她懂什么?你告诉她,不吃就要打人,你看她会吃不?她吃了什么?”

    “只吃了一个包子,”妻子有些紧张的模样看着他,那是一种害怕他责备的可怜相。

    马民真想骂她一句什么,但见妻子的脸跌了下来,又怕她独自优虑而忧出病来,她已经是有病的人了。“好了,我不说了。”马民下床说,把一口气窝到了肚子里。他站在客厅里活动了下四肢,觉得身上的筋骨都有些酸。他望了眼窗外,窗外阳光很好,他想今天又是个好天气。他回转头来,妻子站在他后面,脸上是那种思考的脸色。

    “她不吃,未必我真的打她?”妻子说,显出一种无能的样子。

    “那就真的打。”马民这么说了句,“不听话那还得了!一个包子有什么营养?一点淀粉,吃进肚子里变成屎屙出来,有什么用?!”

    马民走进厨房里洗脸漱口,再走出来,拿起j蛋剥了壳,吃起来。妻子在一张折叠椅上坐下了,黄黄的大眼睛望着他,似乎想说什么话,但犹豫着。马民深感妻子未老先衰了,至少思想已经未老先衰了。三十几岁的人,就不去打扮自己了,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已经完了。“你可以去多买几套好衣服,”马民说。

    “我一个人怕买不好。”妻子望着他,犹豫着说。

    “买不好也没关系,我绝对不会说你。你今天没事去街上逛逛,买几件好衣服看看。

    你三十三岁,还可以打扮自己,不要就这样把自己放弃,女人是需要打扮的。“

    “我怕我买不好。”妻子站起身说。

    马民简直想发火,但把火气又咽了下去。“是的,你应该打扮自己了,不然我真的会跑了去。我希望你身上的女人味多一点,多爱点漂亮。莫搞得我对别的女人产生想法。

    你现在三十三岁,并不是五十三岁,努点力,还可以找回自己的感觉。“

    妻子紧闭着嘴唇,瞧着他。

    “你莫把嘴巴抿得同启子都撬不开样的,这不好看。”马民讨厌她脸上的表情说。

    “你只晓得嫌我,”妻子瞪着他,脸上遍布着忧郁。

    “我不是嫌你,”马民说,“我是告诉你把嘴唇放松点,莫闭这么紧”。

    妻子张开嘴唇,露出了一口并不怎么整洁的牙齿,“我又没闭得你说的那么紧。”

    “那是你自己感觉不到。”马民觉得她非常可怜。“算了,随你随你。只是我希望你经常对着镜子注意一下自己的表情。”

    妻子就走进卧室里去照镜子,接着又走出来,看着马民。马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她一点温暖的东西,“我觉得你的身材还是很好的。”马民说,在妻子的肩上拍了一下,“只要稍稍注意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经常做做面膜,漂亮还是会在你脸上恢复的。”

    马民脑海里出现了他母亲的形象,在他记忆里,他母亲从来就没有漂亮过。而当母亲死后,在母亲的抽屉里,马民找到了一张发黄的照片,那是母亲年轻时候照的相,却很漂亮,漂亮得让他不相信母亲有那么漂亮。现在这张照片就在他收藏的影集里,这是他母亲年轻时候唯一留下的一张照片。为了不再让这张照片变黄或腐烂,他还拿到商店里去过了塑,把腐蚀相片的空气隔绝在相片外面了。他觉得奇怪的是妻子这两年与两年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了。

    妻子用她那两只黄黄的让马民生厌的大眼睛盯着马民,脸上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消极和走极端什么的了。“那我去买几件衣服,既然你想要我买。”妻子犹豫着说。

    09、皮尔卡丹

    马民一离开家就跟周小峰打传呼机,马民满脑壳都是彭晓,都是昨天晚上的一些故事。马民想通过周小峰又约彭晓和文小姐出来吃饭或者唱卡拉ok。马民觉得自己不可能马上就冒然约彭晓出来,这显得大急功近利了,这让对方心里怎么想?而且他也不知道彭晓的传呼机号码。昨天晚上在龙美夜总会跳舞时,他有两次想问,一次是两人站在楼梯边上时,另一次是他把她送到家门口时,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他估计他如果问,她会告诉他传呼机号码,但他没问。他心里总感到同女人打交道,什么事情一性急就会使对方看不起。彭晓这么年轻漂亮,又是在广告场中忙忙碌碌的,各种档次的男人都见得多。这些男人一定同苍蝇一样围着她飞,绝不能一开口就向她要传呼机号码。

    周小峰回话了,“马老板,”周小峰开他的玩笑说,“请问你有什么指示?”

    “没什么指示,只是找你玩。”马民说,想起周小峰是个聪明人,“想约你出来吃饭。”马民在他面前不想掩饰自己,“你把那两位小姐也约来一起吃饭,我请客。”

    “哪两位小姐?”周小峰故意这么问,在电话那头笑着。

    “昨天晚上的那两位小姐。”

    “怎么,你就产生想法了?”周小峰快活地笑道,“这么快就进来了?”

    “什么进来了?”马民说,“你是什么意思?未必进来不得?”

    “进来得和进来不得那是你自己的事,”周小峰说,“好吧,我先跟她们联系。”

    一刻钟后,周小峰又打了马民的手机,“彭小姐去跟一个老板谈业务去了。”周小峰说,“她只能下午才有时间。我刚才打了她的传呼机,她说她只能吃晚饭。”

    “那就吃晚饭。”马民说,“下午我再打你的传呼机。”

    马民就忙着去干自己的事情。但是整个白天他的思想都在彭晓身上。他自己都吃惊,他怎么一下就进入了角色,好像他们不是刚认识,而是认识很久了似的。他觉得白天的时间特别长。他在招待所里看着民工刷油漆,又指挥着民工将几处没有做好的地方返工,边恶声恶气地骂了几句那几个民工,还说了几句小廖,说他对民工要求不严。但是上上下下这么转了一气,时间还只过去一个小时。他几乎是用分钟计算这一天的时间,他觉得时间过得太缓慢了,就开着汽车到装饰材料店去结帐。很多材料他都是用转帐支票购的,就是说他把转帐支票和身份证压在装饰材料店,好一次性地结帐。他不喜欢零打碎敲地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地用现金买材料。他到装饰材料店,与对方老板结了帐。在那里遇到了另外一个搞装修的朋友,趁机天南海北地乱扯了好久,谈国际国内形势,谈女人,谈打麻将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