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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7 部分

地道:“向真同志,这样的批评是不是太轻了点,有隔靴搔痒的嫌疑。”

    叶向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表情变得格外平静,他不想争论,因为杜山既然在场,就意味着,省委书记赵胜达不满意了,要借助别人的嘴巴,来敲打自己。

    既然如此,越是辩解,越是吃亏,索性当木雕泥塑,闭口不谈,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叶向真是官场的老油条,深谙蛰伏之术,尚未得势之时,极少硬碰硬地还击。

    “不是隔靴搔痒,而是言之无物!”赵胜达抬起头,把老花镜摘下,极为不满地道:“向真同志,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要注意,别总当好好先生,那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叶向真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色倏地变得涨红,他低头喝了口茶水,就慢吞吞地摸出烟,塞到嘴里,点上火,闷头吸了起来,仍抱着先前的态度,不回应,也不反驳。

    杜山也有些吃惊了,按照惯例,都是赵胜达装弹,他来发炮,可这次,赵书记居然亲自开火,打出一记重炮,这是极为少见的,欣慰之余,也觉得有些言重了,令叶向真当场下不了台。

    烟雾缭绕中,叶向真咳嗽几声,表情却变得愈发平静下来,半晌,抬头望着赵胜达,微笑道:“赵书记批评的对,在这方面,我应该向杜山同志学习,他的原则性很强,敢说话,会办事!”

    杜山脸上现出愕然之色,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由得开始佩服对方了,这份唾面自干的淡定功夫,委实深湛,换做自己,是断然忍不住的,虽不至于拂袖而去,起码也会据理抗争。

    可这位谢家的当家人,却坦然背了下来,还顺便送了自己一记高帽,人家既然端正了态度,这批斗会就不太好开了,正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赵胜达却恼火了,把签字笔猛地拍在书桌上,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墙角的沙发边坐下,指了指杜山,语气冷淡地道:“老杜,材料你也是看过的,你来说说吧,别怕得罪人,要敢放炮。”

    杜山点点头,调整了坐姿,目光平视前方,义正言辞地道:“第一,他生活作风上的问题很不好,家里养着几个漂亮女人,经常开着豪华车招摇过市,好像一辆是宝马,一辆是保时捷。”

    “等等。”赵胜达打断了他的讲话,拿手指着叶向真,板着面孔道:“老叶,咱们这里没有秘书,你别光用耳朵听着,还是应该记录一下,免得到时和王思宇同志谈心时,讲不出道道来。”

    叶向真把半截烟熄灭,丢进烟灰缸,打开旁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黑皮本子,放在膝盖上,抽出钢笔,刷刷地写了几行字,随后抬头望着杜山,轻声道:“可以了,杜省长,请继续。”

    杜山抬高了音量,继续抨击道:“第二,这位同志,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眼里很少有其他干部,到了滨海以后,搞得干部离心离德,人心不稳,市委班子变成一团散沙,毫无战斗力!”

    叶向真迟疑了下,没有立即做记录,这个批评其实较上个更重些了,如今不像以前了,生活作风问题,其实不算大问题,组织上对类似的问题,向来是只拍苍蝇不打老虎的,到了一定级别,都是以说服教育为主,很少动真格的。

    可下面这条要是讲出来,那是要摊牌的,自己脾气好,那是因为要忍辱负重,顾全大局,使得南粤谢家能够持续地兴旺下去,而滨海那位京城太子,可就不见得有这样的觉悟了,搞不好,当场就会炸庙,到那时,谁出来收拾残局?

    赵胜达也皱了下眉头,觉得帽子太大,一旦扣下去,容易翻脸,就摆摆手,沉吟着道:“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是有的,连接我的电话时,态度都不能端正,省委领导里,他还能服谁?”

    叶向真轻吁了口气,拿笔在本子上写了‘骄傲自大,目中无人’八个大字,打了圈圈,其后的内容,虽然没有写上去,但已经记牢,这话是一定要传出去的,让王思宇和杜山贴身r搏,谢家回旋的余地就大了。

    赵胜达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看着杜山,鼓励地道:“老杜,接着说。”

    杜山却有些失望了,通过刚才这番话的试探,他已经隐约摸到了赵胜达的底线,对于那位京城太子,老头子也是有顾忌的,仍以敲打为主,不想彻底解决问题,这次的事情,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是最后不了了之。

    这让他不禁有些沮丧,批评的调门也降了下来,又不疼不痒地谈了几个问题,就板着面孔,不再吭声,这就是做棋子的悲哀了,你唱了黑脸,别人却在卖人情,到了秋后算账时,板子铺天盖地打过来,却不知有谁会给自己当盾牌。

    果然,和以往一样,赵胜达开始往回拉,他缓和了语气,沉吟道:“老叶,我再补充几句,你也写上,虽然错误不少,但这个王思宇同志,还是干出了点名堂,滨海打黑他有功,经济提速他有份,有能力,也有魄力,只要改正了错误,就是好同志。”

    叶向真拿笔写完,把本子合上,放在旁边,喝了口茶水,笑着说:“赵书记,放心好了,这个意见,我会传达下去的。”

    赵胜达点点头,又问:“老叶,滨海的许伯鸿同志,你怎么看?”

    叶向真心里一跳,赶忙说:“老许还是不错的,老同志嘛,工作能力强,原则性好,关键时刻能靠得住,适合的时候,也可以顶上来,独当一面是没问题的。”

    杜山有些不情愿地接过话题,皱眉道:“叶部长,就是这样一位好同志,可因为写了你手中的举报材料,就遭到打击报复,连儿媳妇都被滨海市纪委带走了,这不是明摆着整人嘛!”

    这话说得有些刺耳,其实是想表达下不满情绪,借机向赵胜达吐下苦水,顺便施加压力,请赵书记务必把人保下来,这倒是他惯用的伎俩了。

    赵胜达笑笑,没有和他计较,而是看着叶向真,用敲打的口吻道:“老叶,你对许伯鸿评价还很高,可在上次的常委会上,他们提出的滨海市长人选是季黄潮,你并没反对,好像还很支持啊。”

    叶向真见对方眼露精光,心里一沉,情知不妙,赶忙坐直了身子,轻声解释道:“赵书记,当时很意外,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数,我见您也没明确反对,就也跟着投了赞成票。”

    赵胜达冷哼了一下,双手摸着沙发扶手,眯着眼睛道:“那是有人在搞串联,打伏击。”

    杜山喝了口茶水,索性把话挑明了,淡淡地道:“那次是马千里和周松林搞的鬼,下面也有人配合了,那两人有野心,想篡位,老叶,我们应该提高警惕,别当了人家的马前卒。”

    “不会,不会。”叶向真笑着点头,含糊地应和着,似乎是在说不会当马前卒,也可以视为马千里和周松林并无野心,不会谋权篡位,至于怎么理解,就是因人而异了。

    对这次的谈话,赵胜达还是感到满意的,他希望达到的效果有两个,一是借机敲打叶向真,让谢家人安分些,不要浑水摸鱼,更不要倒向对手那边。

    另外,也想通过这位省委组织部长,给王思宇施加压力,拉住他前冲的脚步,既然一个杜山不足以牵制对方,那再加上一个叶向真,应该足够了。

    赵胜达是很自信的,以他对于叶向真的了解,此人行事谨慎,极少冒险,在自己没有失势前,应该不会公然倒戈,因为,那将导致灾难性的后果,无论是他个人,还是声威赫赫的谢家,都承担不起。

    当然,为了安抚叶向真,过些日子,还应该给谢家些好处,巴掌打完了,自然要给甜枣了,只要谢家人听话,他这位南粤的大家长,是不会亏待对方的。

    又聊了一会,杜山接了个电话,就起身道:“赵书记,那我先走了,下面出了点事情,要赶紧过去处理。”

    赵胜达点点头,笑着道:“好,好,那你去吧,要注意休息,别忙得太晚!”

    叶向真起身,把杜山送到门口,返回沙发边坐下,笑着道:“赵书记,没什么事情,我也回去了,明天上午,我就联系王思宇同志,和他进行一次深谈。”

    赵胜达‘嗯’了一声,向外努努嘴,像是很随意地道:“老叶,他们搞的很僵,让我很为难。”

    叶向真笑笑,喝了口茶水,摇头道:“其实也好解决,那几人调出来,就没事儿了,让他们实现双赢嘛,免得斗来斗去,咱们也不得消停。”

    赵胜达摇了摇头,轻声道:“杜山虽然脾气不好,是个炮筒子,但还算听话,滨海那个太傲了,要是……实在降服不住,就请他另寻别处吧,这个话,你要捎给他,委婉点,别伤了他。”

    叶向真心头凛然,表情严肃地道:“赵书记,明白,我会如实转告。”

    赵胜达点点头,站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道:“老叶,咱们以前合作的很好,要保持下去。”

    “会的。”叶向真伸出手,把黑皮本子放进公文包里,又请示了两项工作问题,就起身告辞,在回家的路上,他给艾嘉兴打了电话,笑着道:“老头子发火了,挨了一顿板子。”

    艾嘉兴叹了口气,有些疑惑地道:“真是想不通,区区一个许伯鸿,怎么会让赵书记这样上心,连出国考察的事情都推迟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叶向真笑着摇头,叹息道:“老艾,你这可想错了,十个许伯鸿也不会放在老头子的眼里,他是担心在滨海那位的撺掇下,这个联盟开始启动,到那时,就是一台绞r机,难以控制了。”

    艾嘉兴本来百思不得其解,经他提醒,茅塞顿开,也悚然一惊,由衷地赞许道:“还是老兄高明,看透了其中玄机,只是,这两边都不好得罪,我们该怎样做?”

    叶向真笑笑,轻声道:“双头蛇吧,我往东走,你向西行,无论分得多远,都要给谢家留下后路,这样虽不至于两边通吃,但总比孤注一掷要好些,运气好时,也能多抢些带r的骨头。”

    话音过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声里,叶向真却眯起了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王思宇的身影,暗自慨叹,这个年轻人,在这样的年纪,就会让老头子如临大敌,若是以后得了气候,恐怕就又是一番光景了,无论如何,这条船上,都要踩上一只脚!

    第一百零六章 大闹组织部!

    次日上午,拿到孙建斌送来的卷宗,王思宇安排好工作,就驱车赶往省城,车子拐进省委大院后,他先去了周松林的办公室,把卷宗递了过去。

    尽管调查尚未完全结束,但单凭现在掌握的证据,对许伯鸿进行双规,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当然,这种逻辑放在其他地方还好,放在官场里,就显得极为幼稚了。

    官场里是最讲究潜规则的地方,对于犯了错误的干部,也都是区别对待的,有时就像西游记里写的那样,没后台的妖怪,自然可以被一棒打死,神仙的坐骑,就要另当别论了。

    周松林戴上老花镜,把调查材料抽出来,仔细看完,就放到旁边,轻声道:“小宇,昨晚和马千里商议过了,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机,你要耐心些,不能蛮干。”

    王思宇皱了下眉头,不解地道:“老爷子,马省长怎么说?”

    周松林叹了口气,轻声道:“和我的想法大体相同,赵胜达是政治局委员,也是北方派系南下战略的重要棋子,从东北蛙跳到南粤扎根,是受中央支持的,可以施压,但不能公开叫板。”

    王思宇拿手指了下卷宗,皱眉道:“那他怎么办,就这样放过了?”

    周松林笑了笑,把材料收起来,放到抽屉里,语气温和地道:“交给我来处理吧,不要因小失大,更不能自乱阵脚。”

    王思宇有些失望了,摇头道:“赵胜达的家长作风太严重了,被他这样掣肘,在滨海很难有所作为,搞不好,咱们辛苦一场,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那也不能急躁。”周松林拿手敲着桌子,不紧不慢地道:“许伯鸿不是问题,他只是赵胜达的一个观察点,也是止损点,用来测试你是否听话,还有其他各方的反应,他真正要保的,其实是杜山,而我们就要让出时间和空间,麻痹对手,同时,也让杜山充分表演,充分暴露。”

    王思宇拿起杯子,喝着茶水,半晌,才抬头反驳道:“老爷子,若是连许伯鸿都动不了,那杜山更不要想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赵胜达都离不开这把快刀。”

    周松林点点头,表情严肃地道:“所以才需要时间嘛,现在明显时机不够成熟,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怎么可以和对方硬撼呢,除非动用京城的势力,可那样一来,会影响到大局,得不偿失。”

    王思宇笑笑,没有吭声,他很清楚,老爷子是官场老将,讲究的是含而不露的水磨功夫,能沉得住气,缓缓用劲,而自己习惯打攻坚战,每次搞斗争,都是风风火火,摧城拔寨,完全不是一套路数。

    在周松林这里坐了半个钟头,王思宇告辞离开,去了省委组织部,来到叶向真的办公室,进屋后,秘书泡了茶水,悄悄地退了出去,叶向真笑着走过来,轻声道:“宇少,你这次可捅了篓子,害得我都挨了批评。”

    “那可罪过大了!”王思宇笑着拱拱手,半开玩笑地道:“也许批评的本意,是在喊部长回家。”

    叶向真心头一震,深深地看了王思宇一眼,坐在他的旁边,递过一颗烟,微笑道:“果然是目光如炬,难怪杜山那样的人物,也被你得上房跳梁。”

    王思宇摸出打火机,锃的一声打着火,把香烟点上,皱眉吸了一口,摇头道:“叶部长,冤枉啊,不是我得他没路走,而是他把我架在火上烤,你看,这不已经在冒烟了?”

    叶向真哈哈一笑,爽朗地道:“宇少,真会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王思宇笑笑,有些自嘲地道:“这就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了,真不知道,我这受气的小媳妇,还要当上多久。”

    “是应该耐心些。”叶向真敛起笑容,拿手指着茶杯,微笑道:“宇少,喝茶,消消火气,心平气和的时候,咱们再谈些事情。”

    “是代表组织上谈心吧?”王思宇掸了掸烟灰,跷起二郎腿,斜睨着他,露出些许桀骜不驯的气质,他这几天还真在火头上,随时都可能一蹦三丈。

    叶向真心细如发,察言观色之下,也有所警觉,就改变了策略,笑着安抚道:“公事也有,不过,主要还是传达信号,赵书记对你在滨海的工作,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王思宇淡淡一笑,声音冷淡地道:“满意是满意,就是多少有些不放心,不然,也不会把出国考察的时间都推迟了,他老人家倒瞧得起我,唯恐我在家里搞地震。”

    叶向真低头喝茶,笑而不语,良久,才叹息道:“赵书记还是通情达理的,只是他身边的有些同志不太好,喜欢说小话。”

    王思宇叹了口气,把香烟熄灭,丢到烟灰缸里,轻声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个打击面太广了。”叶向真微微一笑,拿手在王思宇的腿上拍了一下,回到办公桌后,打开黑皮本子,表情严肃地道:“思宇同志,现在代表组织上,问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王思宇点点头,也端正了姿态,正色道:“叶部长,请提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向真拿起签字笔,注视着黑皮本子上的记录,斟酌着字句道:“请问,你家里是不是有两辆车子,一辆是宝马车,一辆是红色的保时捷跑车?”

    “有的。”王思宇心里暗自吃惊,有些摸不到头脑,难道这是在暗示,斗争要迅速升级了吗?

    叶向真抬起头,目光温润地注视着王思宇,轻声道:“车辆的来源,车主都是谁呢?”

    王思宇微微一笑,神色自若地道:“宝马车的车主,是我的姐姐,她是一位知名画家,之前也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名叫廖景卿……。”

    “廖景卿?”叶向真愣了一下,抬手打断王思宇的发言,好奇地道:“她是不是有个名号,叫芜菁夫人?”

    王思宇点点头,不解地道:“叶部长,怎么,你和她相识?”

    “没有,不过,实在是闻名已久了。”叶向真放下笔,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笑着道:“去年冬天,我还买了她的水墨山水画,是一幅《寒烟图》,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幅作品,就挂在书房的西墙上,画家功底很深,只是寥寥几笔,随意点染,那遒劲的树干,光秃的枯枝,晦暗低沉的天空,和连绵不绝的雪山,尽收画中,韵味无穷。”

    王思宇倒有些吃惊了,笑着道:“真没想到,叶部长对书画方面,还有这样深厚的造诣。”

    叶向真摆摆手,颇为感慨地道:“王书记,实不相瞒,家父原来也是位画家,只是不太出名,他是喜欢画马的,生平最喜欢徐悲鸿的作品,每日都要临摹,可惜,没赶上好时候,过早去世了。”

    王思宇点点头,知道其中可能别有隐情,不便追问,就岔开话题,轻声道:“听说,徐悲鸿最擅长的作品,倒不是画马,而是油画里的l体美人,他喜欢以马赠人,可那些美人,却是收藏在家里,秘不示人的。”

    “还有这样的事情?倒是头次听说!”叶向真拿手搔了下后脑,也发觉一时兴起,居然跑题了,就笑着摆手道:“扯远了,扯远了,离题万里,思宇同志,咱们还是回到正事儿上吧。”

    王思宇笑笑,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水,继续道:“至于那辆保时捷跑车,是我妹妹的,她叫柳媚儿,母亲是华西的一位知名企业家,公司马上就要上市了。”

    叶向真拿笔记录下来,沉吟道:“思宇同志,你和她们是亲属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