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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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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以驴县长陈光第为首的牛鬼蛇神们,就从公社大院里欢天喜地地冲出

    来。正如前边所述,驴县长的身体与纸壳驴融为一体,刚出场时,他的头还是一

    个人的头,但舞动片刻,变化发生,就像后来我在电影与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特技

    镜头一样,他的耳朵渐渐长大,耸起,如同热带植物肥大的叶片从j杆上钻出,

    如同巨大的灰蛾从蛹里钻出身体,绸缎般闪烁着灰色的高贵光泽,附着一层细长

    的茸毛,用手摸上去手感肯定极好。然后脸部拉长,双眼变大,并向两边偏转,

    鼻梁变宽,并且变白,附着白而短的绒毛,用手摸上去手感肯定极好。嘴巴下垂,

    分成上下两片,嘴唇变得肥厚,用手摸上去手感肯定极好。两排雪白的大牙本来

    是被驴唇遮掩着的,但是他一看到那些戴着红袖标的女红卫兵就把上嘴唇用力翻

    卷起来,龇出了两排大白牙。我家养过公驴,我十分清楚驴的习性。我知道驴一

    旦卷起上嘴唇就要发s,然后就要把原本隐藏着的硕大的j巴伸出来展示。但幸

    亏陈县长人性尚存,变驴变得还不彻底,所以他尽管卷唇龇牙但j巴还比较含蓄。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原公社书记范铜,对,就是那个给陈县长当过秘书、酷爱吃驴

    r的人,因为他最爱吃驴的j巴,红卫兵们就给他用高密东北乡盛产的大白萝卜

    刻了一根,其实也没动多少刀功,萝卜头上用刀子稍旋了几下,用墨汁涂黑了即

    可。人民群众的想象力十分丰富,没人不知道这根染黑了的萝卜象征何物。这姓

    范的愁眉苦脸,因身体肥胖而行动迟缓,步伐凌乱而不合锣鼓点儿,让牛鬼蛇神

    队伍混乱,手持藤条的红卫兵抽打他的p股,抽一下他就跳一下,同时哭嚎一声。

    便改抽他的头,他慌忙用手中的仿驴属去招架,仿驴d被抽断,显出萝卜真相,

    白而脆,汁y丰富。群众哈哈大笑。红卫兵也忍俊不禁,把范铜拎出来交给两个

    女红卫兵,着他当场把这根断成两截的驴属吃掉。范铜说墨汁有毒不能吃。女

    红卫兵小脸通红,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这个流氓,你这个臭流氓!不用拳

    打,只用脚踢。变换着姿势踢。范铜遍地打滚,哀嚎不止,喊叫:小将,小将,

    别踢了,我吃,我吃……抓起萝卜,狠命咬了一口。快吃!又咬了一口,腮帮子

    撑得老高,无法咀嚼。着急着下咽,噎得翻白眼。在驴县长的带领下,十几个牛

    鬼蛇神各出奇招,让观众大饱眼福。敲锣打鼓拍钹的,是专业的水平,原本是县

    剧团的武场,能敲打出几十套花样,乡村野戏班子那些人,跟他们无法相比。我

    们西门屯的锣鼓班子跟他们相比,简直就是敲着破铜烂铁吓唬麻雀的顽童。

    西门屯的游街队伍从集市的东头来了。背着鼓的是孙龙,敲鼓的是孙虎,打

    锣的是孙豹,拍钹的是孙彪。孙家四兄弟是贫农的后代,锣、鼓、钹、镲这些能

    发出巨响的家伙,理应掌握在他们手中。在他们前边,是村里的牛鬼蛇神走资派。

    洪泰岳躲过了“四清”但没躲过“文革”。他头上戴着一顶纸糊的高帽子,背上

    糊着一张大字报。仿宋字体,刚劲有力,一看就知道是西门金龙的笔迹。洪泰岳

    手里还举着一块边缘上缀着铜环的牛胯骨,让我联想到他的光荣历史。他头上那

    顶纸帽子与他的头颅尺寸不符,东倒西歪,必须及时扶正。如果他不能将头上的

    高帽子及时扶正,就有一个浓眉高鼻的青年用膝盖顶他的p股。这青年就是我的

    重山哥哥西门金龙。他公开的名字还是叫蓝金龙。他聪明透顶,不愿改姓,因为

    一改姓他的出身就会变成为恶霸地主,就会变成人下之人,我爹虽是单干户,但

    雇农的成分不变,雇农,这顶金帽子,在那个年代里,闪闪发亮,千金难买。

    我哥穿着一件真正的军装上衣,是从他的好友“大叫驴”小常那里弄来的。

    我哥上穿真正的军装,下穿蓝条绒裤子,脚蹬白塑料底黑咔叽布面紧口鞋,腰上

    扎着一条三指宽的铜扣牛皮腰带,这样的腰带总是扎在英武的八路军或新四军军

    官的腰上。现在却扎在我哥的腰上。他高高地挽着袖子,红卫兵袖标松松地套在

    上臂。村民们的红袖标是用红布缝成,袖标上的字是用纸板镂空黄漆漏刷。我哥

    的袖标是上等的红绸子,袖标上的字是用金黄色的丝线刺绣。这样的袖标全县只

    有十只,是县工艺品厂那位技艺高超的女技师连夜赶制的。她只绣了九只半袖标

    就吐血而死。血染袖标,十分悲壮。我哥所戴,就是那只绣了一个“红”字、沾

    着血的。剩下的两个字,是我的姐姐西门宝凤补绣而成。我哥是去县“金猴奋起”

    红卫兵司令部拜访他的朋友“大叫驴”时得到这件宝物的。两只“叫驴”久别重

    逢,兴奋无比,握手拥抱,行革命时期的致敬礼,然后诉说别后情景及县里与村

    里的革命形势。尽管我没在场,但我知道“大叫驴”肯定会问起我姐的情况,他

    的脑子里,肯定还留存着我姐的形象。

    我哥是去县里取经的。文化大革命兴起,屯子里人都蠢蠢欲动,但不知道这

    命是如何革法。我哥聪明,能够抓住问题的根本。“大叫驴”只告诉他一句话:

    像当年斗争恶霸地主一样斗争共产党的干部!当然,那些已经被共产党斗倒了的

    地主富农反革命,也不能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我哥心领神会,身上的血仿佛沸腾了。临别时,“大叫驴”将这个未完成的

    红袖标和一束金黄丝线赠给我哥,说你妹妹心灵手巧,让她帮你绣完吧。我哥从

    挎包里摸出我姐带给“大叫驴”的礼物:一双用五彩丝线精心刺绣的鞋垫。我们

    这里的姑娘,送给谁鞋垫,就意味着愿意以身相许。鞋垫上绣着鸳鸯戏水。红线

    绿线,千针万线,精美图案,情意绵绵。两个“叫驴”,面皮都有些发红。“大

    叫驴”收下鞋垫,说:请转告蓝宝凤同志,鸳鸯呀,蝴蝶呀,都是地主资产阶级

    情调,无产阶级的审美观,是青松、红日、大海、高山、火炬、镰刀、斧头,如

    果要绣,就绣这些东西。我哥庄严地点头承诺,一定把司令的话转告我姐。司令

    将身上的军装褂子脱下来,郑重地说:这是我的一位在部队当指导员的同学送给

    我的,看看,四个兜儿,货真价实的军官服,县五金公司那个小子,推来一辆全

    新的“大金鹿”牌自行车,我都没舍得换给他!

    我哥回村后就成立了“金猴奋起”红卫兵西门屯支队,军旗一竖,群起响应。

    村子里的年轻人,平日里就对我哥敬佩得不行,现在总算找到了拥戴的机会。他

    们占据了大队部,卖了一头骡子两头牛,换回了一千五百元人民币。他们买来红

    布,赶制袖标、红旗、红缨枪,还买来高音喇叭播放机,剩下的钱买了十桶红漆,

    把大队部的门窗连同墙壁,刷成了一片红,连院子里那棵杏树也刷成了红树。我

    爹对此表示反对,被孙虎在脸上刷了一刷子,使我爹的脸半边红半边蓝。我爹嘈

    嘈着骂,金龙冷眼旁观,置之不理。我爹不知进退,上前问金龙:小爷,是不是

    又要改朝换代了?金龙双手卡腰,胸脯高挺,斩钉截铁般地说:是的,是要改朝

    换代了!我爹又问:您是说,毛泽东不当主席了?金龙语塞,片刻,大怒:把他

    的那半边蓝脸也刷红!孙家的龙、虎、豹、彪,一拥而上,两个别着我爹的胳膊,

    一个揪着我爹的头发,一个抡起漆刷子,把我爹的整个脸上,涂上了厚厚一层红

    漆。我爹破口大骂,那红漆就流进他的嘴里,把牙也染红了。我爹的样子,实在

    可怕,那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黑d,睫毛上的漆,随时都会浸到眼珠上。我娘

    从屋子里跑出来,哭叫着:金龙啊,金龙,他是你爹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金

    龙冷冷地说:全国一片红,不留一处死角。“文化大革命”,就是要革这些走资

    派、地主、富农、反革命的命,单干户,也不留,如果他还不放弃单干,坚持走

    资本主义道路,我们就把他放到红漆桶里泡起来!我爹抹一把脸,又抹一把脸,

    他抹脸是感觉到红漆要流进眼睛里了,他抹脸是怕红漆流进眼睛里,但可怜他一

    抹脸反倒把更多的红漆抹到眼睛里去了啊!油漆杀眼,疼得我爹蹦高,哇哇怪叫。

    蹦累了,遍地打滚,身上沾满了j屎。我娘和吴秋香养的j,都被这满院子的红

    色与这个红脸人吓得神经错乱,不敢进窝归宿,飞到墙头上,飞到杏树上,飞到

    屋脊上,j爪子上沾了红漆,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留下红色的爪痕。我娘哀哭不止,

    大声唤我:解放啊,我的儿,快去找你姐回来,救救你爹的眼……我端着一杆从

    红卫兵手中夺来的红缨枪,憋了一腔怒火,准备在金龙的身上扎出几个透明的窟

    窿,看看从这个六亲不认的家伙身上,到底会流出什么样的y体,我猜想,他的

    血,应该是黑的。母亲的哀求和爹的惨状,使我不得不暂且放下d穿西门金龙的

    念头,救我爹的眼是头等大事。我拖着红缨枪,跑上大街。看到我姐了吗?我问

    一个白发老太婆,老太婆搓着流泪的眼,连连摇头,似乎听不懂我的话。我问一

    个秃顶的老头儿:见到我姐了吗?他佝偻着腰,傻傻地笑着,指指自己的耳朵,

    噢,他是聋子,听不到任何声音。看见我姐了吗?我扯住了一位推车人的肩膀,

    那人的车子歪倒,篓子里的卵石磨擦着、光滑着、清脆地响着滚在大街上。他苦

    笑着摇摇头,没有发脾气,按说他是可以发脾气的,但是他没有发,他是屯子里

    的富农伍元,吹得好d箫,呜呜咽咽,有高士雅韵,很古的一个人,如你所说,

    他曾是恶霸地主西门闹的好友。我往前飞跑,伍元在我身后往篓子里捡卵石。卵

    石是往西门大院送的,遵从的是“金猴奋起”红卫兵西门屯支队司令西门金龙的

    命令。我与迎面跑来的黄互相撞了个满怀,屯里的姑娘大都剃成了很男性化的小

    分头,露着青青的头皮和白白的脖颈,唯有她还顽固地留着一根大辫子,辫梢还

    扎着红头绳,封建,保守,死性,可以与我爹的坚持单干不动摇相媲美,但没过

    多久,她的大辫子就派上了用场,演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的李铁梅,她简直

    不用化妆,李铁梅就是这样一条大辫子啊。连县剧团里演李铁梅的演员都要接续

    上一条假辫子,但我们的李铁梅却是真辫子,每根头发都连着头皮。后来我才知

    道,黄互助宁死不剪头发,是因为她的头发上有毛细血管,一剪就往外渗血丝儿,

    她的头发根根粗壮,抓上去r乎乎的,这样的头发,世所罕见。撞了个满怀后我

    问她:互助,看到我姐姐了吗?她张开嘴又闭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冷淡,很

    蔑视,很不是个意思。我顾不上她的表情,拔高嗓门:我问你看到我姐了吗?她

    问,她明知故问:谁是你姐姐?妈了个巴子的黄互助,你难道不知道谁是我姐姐?

    如果你连谁是我姐姐都不知道那你连谁是你娘也不知道了。我姐姐,蓝宝凤,卫

    生员,赤脚医生。你问的是她?互助小嘴一歪,极端鄙视的口吻,明明醋溜溜但

    却装正经地说:她呀,在小学校里,与马良才麻缠呢,快去看看吧,两条狗,一

    公一母,一个更比一个浪,这会儿,差不多配上了!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想不

    到古古典典的互助,竟然说出这样粗野的话。——都是被“文化大革命”闹的!

    大头儿蓝千岁冷冷地说。他的手指又无端地流出血来,我急忙把早就备好的灵药

    递给他,他把手指沾上一些药,血立即就止住了——她涨红的脸。圆鼓鼓的胸脯

    子,使我马上明白了,她虽然未必暗恋马良才,但看到马良才黏乎我姐她心中也

    不自在。我说,我暂且不理你,改天收拾你,你这个浪货,恋着我哥——不,他

    已经不是我哥了,他早就不是我哥了,他是西门闹留下的坏种。那你的姐也是西

    门闹留下的坏种,她说。我被她一语噎住,如同吞下了一块热黏糕。她跟他不一

    样,我说,她善良,她温柔,她的心是好的,血是红的,还有人味,她是我姐姐。

    她很快就会没有人味的,她身上有狗腥气,她是西门闹与一条母狗交配出来的狗

    杂种,每逢y雨天气就散发狗腥味。互助咬牙切齿地说。我调转红缨枪想捅了她,

    革命时期,民办枪毙,夹山人民公社已经把杀人的权力下放到村了,麻湾村一天

    一夜就杀了三十三人,老的八十八岁,小的十三岁,有的用g棒打死,有的用铡

    刀铡成两截。我举起红缨枪,对准她的胸膛,她挺起胸膛,往前送:戳吧,你有

    种就戳死我吧!我早就活够了,我活得够够的了。说着,眼泪就从她好看的眼睛

    里滚了出来。这有点莫名其妙,这有点难以捉摸,这个互助,从小跟我一起长大,

    小时候我们都光着p股在沙土堆上玩耍,她突然对我双腿问的小jj发生了兴趣,

    回去哭着跟她娘吴秋香要小jj,为什么解放有我没有,吴秋香站在杏树下大骂

    :解放你这个小流氓,再敢欺负互助,小心我把你那j巴给你剪了去!往事历历

    在目,但一转眼这互助就变得比河里的鳖湾还要深不可测。我转身逃跑,女人的

    泪,我受不了。女人一哭我的鼻子就酸了。女人一哭我就晕了。这软弱的脾性害

    了我一辈子。我说:西门金龙把红漆倒在我爹眼里了,我要去找俺姐救俺爹的眼

    ……活该,你们一家,狗咬狗吧……她恶狠狠的话,在很远处响着。我可算摆脱

    了这个互助,我有几分恨她,有几分怕她,有几分恋她,尽管我知道她不喜欢我,

    但她毕竟告诉了我我姐姐在何处。

    小学校在村子西头,靠着围子墙,单独的一个大院子,院墙是用坟砖砌的,

    有许多死人的魂附在墙上,夜里就出来游荡。墙外有大片黑松林,黑松林里有夜

    猫子,叫声凄厉,令人胆寒。这片树林子,没被砍掉当了炼钢铁的燃料真是奇迹。

    完全是因为这林子中有一棵古柏,砍一斧,哗哗地流出血来。树流血,谁见过?

    就像互助的头发,一剪就冒血。看起来凡是能够保存下来的东西,都有几分不寻

    常。

    我果然在小学校的办公室里找到了我姐姐。我姐姐并没有与马良才谈恋爱,

    而是为他包扎伤口。马良才的头不知被什么人打破了,我姐姐把他的头用绷带横

    缠竖绑,只留着一只眼睛看路,两个鼻孔出气,一只嘴巴说话、喝水、吃东西。

    他的样子很像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被共产党的士兵打残了的国民党士兵。她的样

    子很像一个护士,面部没有表情,仿佛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雕成。窗户上的玻璃

    全部被打破,碎玻璃全部被孩子们抢光,他们把碎玻璃献给母亲,供她们刮削土

    豆皮时使用。比较大块的碎玻璃镶嵌在自家的木格子窗户上,可以从里往外望人,

    还可以透进阳光。深秋的傍晚的风,从黑松林里刮进来,挟带着松针和松油的气

    味,将办公室里的纸片从桌子上吹落到地上。我姐姐从那只赭红色的牛皮药包里

    拿出一只小瓶,倒出一些药片,从地上捡一张白纸包了,对他说:每次两片,每

    天三次,饭后服。他苦笑一声说:不必浪费了,没有饭前饭后了,我不会再吃饭

    了,我要绝食,向法西斯暴行抗议。我家三代贫农,根红苗正,他们凭什么打我?

    我姐姐用充满同情的目光看他一眼,低声说:马老师,您别激动,激动对您的伤

    口不好……他猛地伸出两只手,抓住了我姐姐的手,语无伦次地说:宝凤,宝凤,

    你跟我好吧,我们两个好吧……多少年了,我吃饭想着你,睡觉想着你,走路想

    着你,六神无主,失魂落魄,好多次撞到墙上、树上,别人还以为我在思考学问,

    其实我是在想你……这么多的痴情话语,从被绷带包围着的嘴里溢出来,很显荒

    诞,那只眼睛,奇特的亮,犹如被水浸湿的煤炭。我姐姐用力往外挣脱着双手,

    脑袋往外仰着,左右摇摆着,躲避着那张绷带中的嘴。依了我吧……依了我吧…

    …马良才狂乱地叨念着。这个家伙简直是丧心病狂。我大声喊叫着:姐姐!然后

    一脚踹开了那虚掩着的门,挺着红缨枪冲了进去。马良才慌忙抽开我姐姐的手,

    摇摇晃晃地倒退着,碰翻了一个脸盆架,使半盆污水在方砖地上流淌。杀!我大

    叫一声,将红缨枪戳在墙上。马良才一p股坐在一堆烂报纸上,看样子是吓昏了。

    我拔出红缨枪,对蓝宝凤说:姐姐,爹的眼睛,被金龙指使人刷上了红漆,现在

    正痛得满地打滚,娘让我找你,我跑遍了全屯,终于找到你了,你赶快回去想办

    法,救救爹的眼睛……宝凤背起药包子,瞥了坐在墙角上抽搐的马良才一眼,跟

    着我就跑。她跑得很快,一会儿就超越了我。药包子被颠动,敲打着她的p股,

    发出哗啷哗啷的声响。星星出来了,在西边的天际,是那颗灿烂的金星,伴随着

    一弯眉月。

    我爹满院子打滚,几个人都按不住。他用手使劲地揉搓眼睛,发出惨叫,令

    人毛骨悚然。我哥那些小喽哕们都悄悄地溜了,只有孙家那四个忠实走狗还在那

    里,护卫着我哥。我娘和黄瞳每人拽住我爹的一条胳膊,不让他搓眼。我爹胳膊

    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像两条遍体黏y的大鲇鱼,不时地挣脱出来。我娘气喘吁吁

    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