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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无奈的情况下伤害了无辜;不是我怕他们,而是我怕麻烦。我沿着道路南侧那排

    房屋的y影西行,很快到达西门家大院。

    大门敞开,院子里那棵老杏树犹在且繁花似锦,花香溢出墙外。我隐身在门

    侧的y影里,看到杏树下摆开了八张蒙着塑料布的方桌,一盏临时拉出的电灯挂

    在杏树杈上,把院子照耀得灿若白昼。桌旁围坐着十几个人。我认出了他们,都

    是当年的坏人。有伪保长余五福,有叛徒张大壮,有地主田贵,有富农伍元……

    另外一张桌子边上,坐着那个头发已经花白了的原治保主任杨七和孙家的两个兄

    弟孙龙和孙虎。他们的桌子上已是杯盘狼藉,酒也都有了八分。后来我知道,杨

    七此时从事着贩卖竹竿的事儿——他原本就不是个正经庄稼人——他把井冈山的

    毛竹用火车运到高密,再用汽车从高密运到西门屯,然后整批卖给正在筹建新学

    校的马良才,这是一笔大生意。一下子就使杨七成了万元户。所以,他是以本屯

    首富的姿态坐在杏树下喝酒的。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西服,扎着一条大红的领带,

    挽着袖子,露出腕上的电子手表。他原本瘦削的小脸上,腮上有两坨疙瘩r垂了

    下来。他从一个暗金色的进口美国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扔给正在啃酱猪蹄的孙龙,

    又掏出一支扔给正在用餐巾纸擦嘴的孙虎,然后捏扁空烟盒,对着东厢房喊叫:

    “老板娘!”

    老板娘脆快地答应着跑出来。嘿,原来是她!原来是吴秋香,她竟然当了老

    板娘。我这才看到在大院大门口东侧墙上,用石灰刷白了一片,上面用红漆写着

    :秋香酒馆。秋香酒馆老板娘吴秋香,已经跑到杨七背后。她脸上涂着粉,粉脸

    上带着笑,肩膀上搭着毛巾,腰问扎着蓝布围裙,显得很精明很强干很热情很专

    业也很阿庆嫂。世道真的变了,改革了,开放了,西门屯变样啦。吴秋香眉开眼

    笑地问杨七:“杨老板啊,有什么吩咐?”

    “骂谁呀?”杨七瞪着眼说,“俺只是一个贩竹竿的小贩子,担不上老板的

    尊名。”

    “别谦虚了,杨老板,一万多根竹竿,一根赚十元,您就是十万元户啦,腰

    缠十万元,还不是老板,那咱们高密东北乡谁还敢称老板呢?”吴秋香夸张地说

    着,伸出一个指头戳戳杨七的肩膀,“看这身行头,从头到脚,置办齐全了,少

    说也得千元吧?”

    “你这老娘们,就咧开血盆大口吹吧,早晚把我吹得像当年杏园猪场那些死

    猪一样,‘嘭’一声爆炸了,你就痛快了。”杨七道。

    “好了,杨老板,你一分钱也不趁,你穷得叮当响,行了吧?我还没开口向

    你借钱呢,就先把门封上了,”吴秋香噘着嘴,佯嗔道,“说吧,要点什么?”

    “哈,生气了?你千万别噘嘴,你一噘嘴我就想撅j巴!”

    “去你娘的!”吴秋香用那条油腻腻的毛巾,在杨七脑袋上抽了一下,“快

    说,要什么!”

    “给盒烟,良友。”

    “就要一盒烟?酒呢?”吴秋香瞅瞅已经面红耳赤的孙虎和孙龙,道,“这

    两个兄弟,好像还没喝中吧?”

    孙龙硬着舌头道:“杨老板请客,咱还是省着点吧。”

    “孙子,你这不是骂哥哥吗?”杨七一拍桌子,佯怒道,“哥哥虽不趁十万

    元,但请二位老弟喝酒的钱,那还是有的!再说了,二位老弟那‘红’牌辣椒酱

    已经行销天下,咱总不能永远支着两口大铁锅露天炒做吧?下一步啊,二位老弟,

    我要是你们,就盖上二十间宽大漂亮的厂房,支上两百口大锅,招上二百个工人,

    上电视台做上二十秒钟的广告,让‘红’牌辣椒酱红出高密,红出山东,红遍全

    中国,那时候,二位老弟就要雇人数钱了。你们这两个大富翁,老杨俺可是提前

    巴结上了!”杨七拧了一把吴秋香的p股,说:“老相好的,再来两个小黑坛!”

    “小黑坛,档次太低了吧!”吴秋香道,“请这样的大富翁喝酒,最次也得

    ‘小老虎’吧!”

    “乃乃的,吴秋香,真能顺着竿儿爬啊,”杨七有几分无奈地说,“那就‘

    小老虎’吧!”

    孙龙孙虎兄弟交换了眼神,孙虎道:“哥,杨大老板的主意,听上去可真不

    赖。”

    孙龙有些结巴地说:“我好像看到那些人民币,树叶子一样,从天上哗啦哗

    啦地往下落呢。”

    “二位兄弟,”杨七道,“刘玄德为什么要抬着礼物三顾茅庐请那诸葛亮?

    他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吗?不,他是去请教安邦定国之策。诸葛亮一席话给刘玄

    德指明了方向,从此天下三分。老杨我这番话,对你们二位,就是一次隆中对!

    将来发大了,别忘了谢军师!”

    “买大锅,盖厂房,雇工人,把买买做大,可是,钱在哪里?”孙虎道。

    “找金龙帮你们贷款呀!”杨七一拍大腿,道,“想当初金龙在这杏树上搭

    平台闹革命时,你们哥儿四个,可是他的忠实走狗啊。”

    “老杨,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了昧了,什么‘忠实走狗’?那叫‘亲密战

    友’!”孙虎道。

    “好好好,亲密战友,”杨七道,“反正,你们兄弟,在他面前还是有面子

    的。”

    “老杨,”孙龙巴结着问,“这贷款,终归是要还的吧?赚了,当然好,赔

    了呢?拿什么还?”

    “你们真是猪脑子!”杨七道,“共产党的钱,不花白不花。赚了,咱想还

    他们也许不要;赔了,他要咱们没钱。再说了,这‘红’牌辣椒酱,注定了是要

    往死里发的一个牌子,除非你炒辣椒时不烧柴火烧人民币,否则,往哪里赔?”

    “那就求金龙帮咱们贷款?”孙虎问。

    “贷。”孙龙答。

    “贷到款就买大锅、招工人、盖房子、做广告?”

    “买、招、盖、做!”

    “这就对了!你们这两个榆木脑袋终于开了窍了!”杨七拍着大腿说,“二

    位老板盖厂房所需的木料,老哥负责供应。井冈山毛竹,坚韧挺直,百年不腐,

    价钱只有杉木檩条的一半,是真正的价廉物美,你们盖二十间厂房,用檩条四百

    根,如果用毛竹,每根少说也便宜三十元,仅这一笔,我就给你们省下一万二千

    元!”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原来是卖毛竹啊!”孙虎道。

    吴秋香提着两瓶“小老虎”、捏着两盒“良友”烟走过来,互助右手端着一

    盘黄瓜蒜泥拌猪耳朵,左手端着一盘油炸花生米随后跟着。吴秋香将酒暾在桌上,

    将烟放在杨七面前,嘲讽道:“不必害怕,这两盘菜,是我送给孙家兄弟下酒的,

    不算在你账上。”

    “吴老板,瞧不起老杨?”杨七拍拍鼓鼓囊囊的衣兜,说,“老杨大钱不趁,

    但吃盘黄瓜的钱还是有的。”

    “知道你有钱,”秋香道,“但这两盘菜是我巴结孙家兄弟的,你们这‘红

    ’牌辣椒酱我看能火。”

    互助微笑着,将那两盘菜放在孙家兄弟面前。他们慌忙站起来,忙不迭地说

    :“嫂子,还麻烦您亲自动手……”

    “闲着没事,过来帮个手……”互助微笑着说。

    “老板娘,别光照顾大老板啊,也招呼一下我们啊!”那一桌上,伍元捏着

    那张用塑料套了膜的简易菜谱,扇打着一只白色的飞蛾说,“我们点菜。”

    “你们自己喝着,一定要喝足,别给他省酒钱,”秋香为孙家兄弟斟满杯,

    斜着一眼杨七,说,“我过去招呼一下那些坏蛋。”

    “这些坏蛋,吃尽了苦头,也该着他们过几年人日子啦。”杨七道。

    “地主、富农、伪保长、叛徒、反革命……”吴秋香指点着桌子周围那些人,

    半玩笑半认真地说,“西门屯的坏蛋,差不多全齐了,怎么?你们聚会,想干什

    么?想造反?”

    “老板娘,别忘了,你也是恶霸地主的小老婆呢!”

    “我跟你们不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伍元道,“你说那些称号,那些黑帽子,铁帽子,晦

    气帽子,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跟大家一样,是堂堂正正的人民公社社员

    呢!”

    余五福道:“摘帽一年了。”

    张大壮道:“不受管制了。”

    田贵还是有几分胆怯地往杨七那边瞅了一眼,低声道:“不挨藤条抽啦。”

    “今天是我们摘帽、恢复公民身份一周年,对我们这些受了三十多年管制的

    人来说,是大喜的日子,”伍元道,“我们聚在一起,喝两盅,不敢说是庆祝,

    就是喝两盅……”

    余五福眨巴着发红的眼睛,说:“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做梦也没想到…

    …”

    田贵眼里夹着泪说:“……我那孙子,去年冬天竟然当上了解放军,是解放

    军啊……过春节时,金龙书记亲手把‘光荣人家’的牌子挂在我家门口……”

    “感谢英明领袖华主席啊!”张大壮说。

    “老板娘,”伍元道,“我们这些人,都是草包肚子,吃什么什么香,你就

    照量着给我们置办上点就行了,我们都是吃了晚饭来的,肚子不饿……”

    “是该好好庆祝庆祝,”秋香道,“按道理说,我也算是地主婆呢,但幸亏

    我跟着黄瞳沾了光。另外,说千道万,咱们老洪书记是个好人,搁在别村,我和

    迎春都逃脱不了。我们三个,就苦了他们大娘……”

    “娘,你唠叨这些干什么呀!”端着茶壶茶碗的互助从背后蹭了一下秋香,

    笑脸对着那些人,道:“各位大叔、大伯,先喝茶!”

    “你们信得过我,我就替你们做主啦。”秋香道。

    “信得过,信得过。”伍元道,“互助,你是书记夫人,亲自给我们端茶倒

    水,倒回四十年去,做梦也不敢想。”

    “哪还用倒回四十年?”张大壮嘟哝着,“倒回两年去也不敢想……”

    我说了这么久,你要不要说两句?发几句牢s?发几点感慨?大头儿道。我

    摇摇头,道:解放无言。

    蓝解放,我对你不厌其烦地描绘那个夜晚西门家大院的情景,向你转述我作

    为一头猪听到的和看到的,其目标是要引出一个人,一个重要的人,洪泰岳。西

    门屯大队新盖了办公楼后,原大队办公室——西门闹家的五间正房,就成了金龙

    和互助的住房。而且,金龙在宣布屯里的所有坏分子摘帽的同时,也宣布他不再

    姓蓝而改姓西门。这一切,都暗含着意味,让忠诚的老革命洪泰岳大惑不解。此

    刻他正在大街上转悠,电视剧已经播完,严守规章的伍方不理那些年轻人的唠叨,

    坚决地关机,并把机器搬回屋去。一个略有些历史知识的年轻人低声恨骂:老国

    民党,共产党怎么不把你毙了呢?对这些歹毒的话,老伍方充耳不闻,他耳朵并

    不聋。月光太明亮,气候太宜人,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街上闲逛,有的打情骂俏,

    有的蹲在路灯下打扑克。有一个嗓门像公鸭的嚷嚷着:善宝今天进城抓奖,中了

    一辆摩托车,该不该让他请我们喝酒?!——该,太该了,发了横财不散财,必

    有灾祸天上来。走啊,去秋香酒馆,善宝!——几个人上去把蹲在路灯下打扑克

    的善宝拉起来。善宝挣扎着,对着那些拉扯他的人像螳螂一样出拳。他满脸恼怒

    地骂道:王八蛋才中了奖,王八蛋才抓了一辆摩托车!——看吓得那样,你是宁

    愿当王八蛋也不愿承认中奖啊!——我要中了奖……善宝咕哝着,突然大声叫起

    来:老子中了奖了,老子中了一辆轿车,气死你们这些杂种!说罢就背靠着电线

    杆蹲下去,气冲冲地说:不玩了,回家睡觉,明日一大早还要进城去领奖呢!众

    人齐声笑起来。还是那公鸭嗓子提议:咱们也别为难善宝,他老婆是铁算盘子。

    咱们凑份子吧,每人两块钱去闹闹吴秋香,这样的好夜晚,有老婆的回家睡觉,

    没老婆的回家干什么?扳飞机c纵杆?游击队拉大栓?——走啊,没老婆的跟我

    来啊,找吴秋香啊,秋香好心肠啊,摸摸奶,捏捏腿,扳过脸来亲个嘴!——洪

    泰岳自从退休之后,渐渐地染上了蓝脸的症候:白天在家里闷着,只要月亮一出

    来就出门。蓝脸是借着月光干活,他是借着月光在屯子里晃悠。走过大街串小巷,

    像一个旧时的巡夜人。——金龙说:老支书,觉悟高,夜夜为咱当保镖——这当

    然不是他的本意,他看不惯啊,他忧心忡忡啊,他憋屈得慌啊!他总是一边晃悠

    一边喝酒,用一个扁平的、据说是八路军用过的水壶,身上披着破军装,腰间扎

    着牛皮武装带,脚蹬草鞋、腿扎绑腿,完全是一副八路军武工队的打扮,只是p

    股后边缺少一支盒子枪。他走两步,喝一口,喝一口,骂两声。一壶酒喝完,月

    已平西,他也醉得东倒西歪,有时能晃悠回家睡觉,有时,就随便歪在草垛边上

    或废弃不用的碾盘上,直睡到红日升起。有好几次,早起赶集的人看到他靠在草

    垛上睡着,胡须眉毛上都结着冰霜,他脸色红润,全无寒冷畏缩之态,呼噜声响

    亮又香甜,使人不忍惊醒他的梦。偶尔的,他也会心血来潮、晃悠到屯东田野里,

    去与蓝脸磨牙斗嘴。他当然不敢站在蓝脸的地里,他总是站在别人家的地里,与

    蓝脸争竞。蓝脸手中有活忙着,不多接他的话茬,任他一个人,喋喋复喋喋,滔

    滔复滔滔。但只要蓝脸一开口,总有一句像石头一样坚硬或像尖刀一样锐利的狠

    话扔出来,顶他个张口结舌,气他个头晕脑涨。譬如在实行“联产到劳责任制”

    阶段,洪泰岳对蓝脸说:“这不是复辟资本主义吗?你说,这不是物质刺激吗?”

    蓝脸瓮声瓮气地说:“好戏还在后头呢,走着瞧吧!”

    当农村改革到了“包产到户责任制”阶段时,洪泰岳站在蓝脸地边上,跳着

    脚骂:“他妈的,人民公社,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各尽所能,按劳分配,这些,

    统统不要了吗?”

    蓝脸冷冷地说:“早晚要单干。”

    洪泰岳说:“你做梦。”

    蓝脸道:“走着瞧。”

    当改革到“大包干责任制”时,洪泰岳喝得酩酊大醉,嚎啕大哭着来到蓝脸

    的土地边。他怒气冲冲地骂着,好像蓝脸是这翻天覆地的重大改革的决策人:

    “c你活妈蓝脸,真让你这混蛋说中了,什么‘大包干责任制’?不就是单干吗?

    ‘辛辛苦苦三十年,一觉回到解放前’啊,我不服,我要去北京,去天安门广场,

    去毛主席纪念堂,给毛主席哭灵,向毛主席诉说,我要告他们,我要告你们,铁

    打的江山啊,红色的江山啊,就这样改变了颜色了啊……”

    洪泰岳悲愤交加,神志昏乱,遍地打滚,忘记了界限,滚到了蓝脸的土地上。

    其时蓝脸正在割豆,驴打滚一样的洪泰岳把蓝脸的豆荚压爆,豆粒进出,发出

    “噼噼啪啪”的响声。蓝脸用镰刀压住洪泰岳的身体,严厉地说:“你已经滚到

    我地上了,按照咱们早年立下的规矩,我应该砍断你的脚筋!但是老子今天高兴,

    饶过你!”

    洪泰岳一个滚儿,滚到旁边的土地上,扶着一棵瘦弱的小桑树站起来说:

    “我不服,老蓝,闹腾了三十多年,反倒是你,成了正确的,而我们,这些忠心

    耿耿的,这些辛辛苦苦的,这些流血流汗的,反倒成了错误的……”

    蓝脸口气和缓地说:“分田到户不是也有你一份吗?有没有敢少分给你一分

    一厘?没有,没人敢。你那每年六百元老干部退休金,不是按月发给你吗?你那

    每月三十元荣军补助,敢有人扣下不发给你吗?没有,没人敢。你没吃亏,你干

    的好事儿,共产党都折成了钱,一笔一笔,按月发给你呢。”

    洪泰岳说:“这是两码事,我不服的是,你老蓝脸,明明是块历史的绊脚石,

    明明是被抛在最后头的,怎么反倒成了先锋?你得意着吧?整个高密东北乡,整

    个高密县,都在夸你是先知先觉呢!”

    “我不是圣贤,毛泽东才是圣贤,邓小平才是圣贤,”蓝脸激动不安地说,

    “圣贤都能改天换地,我能干什么?我就是认一个死理:亲兄弟都要分家,一群

    杂姓人,硬捏合到一块儿,怎么好得了?没想到,这条死理被我认准了。”蓝脸

    眼泪汪汪地说,“老洪,你这条老狗,疯咬了我半辈子,现在,你终于咬不到我

    了!我是癞蛤蟆垫桌腿,硬撑了三十年,现在,我终于直起腰来了!把你的酒壶

    给我——”

    “怎么,你也想喝酒?”

    蓝脸一步跨出自己的土地,从洪泰岳手里夺过扁酒壶,扬起脖子,喝了个壶

    底朝天,然后,把那壶猛地撇了出去,跪在地上,对着明月,悲喜交集地说:

    “老伙计,你看到了,我熬出来了。从今之后,我也可以在太阳底下种地啦……”

    ——这些事都不是我亲眼所见,而是来自道听途说。由于此地出了个写小说

    的莫言,就使许多虚构的内容与现实的生活混杂在一起难辨真假。我对你说的应

    该是我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但非常抱歉的是,莫言小说中的

    内容,总是见缝c针般地挤进来,把我的讲述引向一条条歧途。我们知道,莫言

    有一部知名度不高的小说《后革命战士》,小说发表后默默无闻,我估计读过此

    书的人不会超过一百个,但此书的确塑造了一个极具个性的典型人物。“老铁”,

    一个被抓丁当了国民党士兵、随即又被解放军俘虏并参加了解放军接着受伤复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