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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似乎进入了一个与杭州西湖有关但却与高密东北乡这条大河无关的浪漫故事,将

    被人演绎,将被人传唱,将被人在传唱中演绎,将被人在演绎中传唱。是的,那

    一刻我没有思想只有感觉,而感觉几近梦境,梦境折s现实。我感到船体猛然下

    沉,在洪水几乎漫过船舷时又缓慢上升,船体周围,不是水,而是青蓝的玻璃碎

    屑向四面飞溅出去,无声的,即便有声也隔着很远很远,像一个人、一头猪在深

    深的水底所听到的,从岸上传下来的声音。你是莫言的密友,请告诉他这个小说

    秘诀:每逢重大情节,对所描写人物缺少准确的把握和有力的表现手段时,就让

    他把所有的人物摁到水里去写。这是个无声胜有声的世界,这是个无色胜有色的

    环境,是的,就权当一切都是在水底发生的。如果他听我的话,他就是一个伟大

    作家。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我才对你说;因为莫言是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我才让你把我的话对他说。

    船猛烈倾斜,刁小三似乎要站立起来。月亮像处在这种时刻的小说家一样,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位正弯腰发动机器的柳勇一头扎到河里,同样溅起蓝白的仿

    佛玻璃碎屑的水。柴油机跳动着,黑烟喷吐,声音非常微弱,不错,好像我的耳

    朵里灌满了水。吕小坡身体摇晃着,嘴巴大张,吐出气流和酒精分子,往后仰倒,

    半截身体在船里,半截身体在船外,腰部正好硌在坚硬的钢板船舷上,然后他就

    大头朝下扎到河水中,河水飞溅,无声,依然犹如青蓝的玻璃碎屑。我在船上跳

    动着,我五百斤的体重使小船大摇大摆。那个多年前就与我有过关系的猎猪队顾

    问乔飞鹏,双腿一软,跪在船底,连连叩头,状甚滑稽。我没有思想,更没去从

    脑海深处追寻那些陈谷烂糠,我一低头又一抬头,就把他扔到了船外。没有声音,

    河水如碎玻璃溅起。只有赵勇刚,这个生着好汉脸相的人,持一根木g子——散

    发着也许是新鲜松木的香气,我不去想——对准我的脑袋就擂。我听到一声响,

    似乎是从头脑深处传导到耳鼓的。那根g断成了两截,一截落水,一截在他手中。

    我无暇去顾及头痛与否,我盯着他手中那半截挑着月光犹如挑着化开的绿豆淀粉

    的g子。g子对着我戳过来,戳到我的嘴里。我咬住了它。他拽着它。用力。他

    的力量真大。我看到他涨红的脸宛如一盏与月光抗衡的灯笼。我一松口,类似j

    计,实则无意,他仰面朝天跌到河里去了。这时,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

    有的气味都轰然而来。

    我纵身跳下河,溅起数米高的浪花。河水冰凉而黏稠,犹如窖藏多年的酒浆。

    我一眼就看全了那四个在水面沉浮的人。柳勇、吕小坡,本来就醉得四肢无力头

    脑不清,此刻已经无需我帮他们死亡。赵勇刚,很像条汉子,假如他能挣扎上岸,

    就让他活着吧。乔飞鹏在我身边扑腾,紫色的鼻子露出水面,咻咻出气,令人厌

    憎。我用爪子敲了一下他的秃头,他不动了,头钻下水,p股浮了上来。

    我顺流而下,河水与月光混合成的银白y体,犹如临近冰点的驴奶。后边,

    船上的柴油机发疯般狂叫,岸上一片惊呼之声。有一个声音在喊叫:“开枪啊,

    开枪!”

    猎猪小组的枪,早就被那六个先期进城的复员士兵带走,和平时期,为了消

    灭野猪,动用如此先进的武器,决策者日后受到了处分。

    我猛然潜入水底,像一个伟大小说家那样,把所有的声音都扔到了上面和后

    面。

    第三十六章浮想联翩忆往事奋不顾身救儿童

    三个月后,我死了。

    那是一个下午,没有太阳。在西门屯后边的河道里,灰白的冰面上,有一群

    孩子在嬉戏。有十几岁的孩子,有七八岁的孩子,还有几个三四岁的孩子。他们

    有的坐在木爬犁上疾行,有的用鞭子抽打着木陀螺玩耍。我蹲在树丛中,看着这

    些西门屯的后代。我听到一个亲切的声音在岸上喊叫:“开放啊——改革啊——

    凤凰啊——欢欢啊——宝贝们,回家啦——”

    我看到站在对岸的那个苍老的女人,y风吹拂着她头上那条蓝色的围巾。我

    认出了她,是迎春。这是我临死前的一个小时,几十年来的往事倒海翻江般地涌

    上心头,使我忘记了自己的猪身体。我知道开放是蓝解放和黄合作的儿子,改革

    是西门宝凤与马良才的儿子,欢欢是西门金龙和黄互助抱养的儿子。凤凰是庞抗

    美和常天红的女儿。我知道凤凰实际上是西门金龙的种子,播种的地点是杏园里

    那棵著名的浪漫树下。杏花盛开月光皎洁的时候,西门金龙将时任公社党委书记

    的庞抗美顶在杏树干上,把我们西门家的基因优良的种子播进高密县第一美人的

    zg。据莫言那小子的小说所说,当金龙撩起庞抗美的裙子时,庞抗美双手扯住

    了金龙的耳朵,低沉但是严厉地说:我是党委书记!金龙把她的身体用力挤压到

    树干上,说:干得就是你这个书记,别人用金钱贿赂你,我用j巴贿赂你!然后

    庞抗美就瘫软了。杏花如雪,落在他们身上。二十年后,庞凤凰成为绝代美人是

    无奈的事:种好地好,播种时的环境充满诗情画意,她不美,天理难容!

    孩子们玩兴正浓,不肯上岸,那迎春,竞战战兢兢地走下河堤来。此时,河

    面冰层坼裂,孩子们落人冰河之中。

    我此时不是猪,我是一个人,不是什么英雄,就是一个心地善良、见义勇为

    的人。我跳人冰河,用嘴叼住——用嘴叼我也不是猪——一个女孩的衣服,游到

    尚未塌陷的冰面附近,把她举起,扔上去。迎春返回河堤,对着村庄大叫。谢谢

    你,迎春,我最爱的一个老婆——我感到河水不冷,甚至还有些温暖,周身血脉

    流畅,游动起来快捷有力。我并没有特意去营救这三个与我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小

    崽子,我是遇到哪个救哪个。此时我的脑子不空白,我想了许多,许多。我要与

    那种所谓的“白痴叙述”对抗。我像托尔斯泰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

    卡列尼娜卧轨自杀前想得一样多,我像莫言的小说《爆炸》中那个挨了父亲一记

    响亮耳光后的儿子想得一样多,我像“文革”前夕那部著名小说《欧阳海之歌》

    中的欧阳海跃上铁轨、奋推惊马即将被火车撞死的一瞬间里想得那样多。一日长

    于百年,一秒钟胜过二十四小时。我咬住一个小男孩的棉裤把他甩上冰面。我想

    起了许多年前看着迎春一手揽着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叼着她一个茹头吃奶时的甜

    蜜情景,那股令人心醉神迷的婴儿身上特有的奶香味仿佛就溶解在冰河之中。我

    把一个、又一个孩子拖上冰面。孩子们往前爬着,聪明的孩子们,非常正确,往

    前爬,千万不要试图站起来啊。我叼住这群孩子中最胖的那个小子的脚,把他从

    水底拖上来。上浮时他嘴里吐出成串的气泡,仿佛一条鱼。上浮的瞬间我猛然想

    起县长陈光第,他与驴独处时,眼中充满温情。这胖孩子刚上冰面又把冰压塌了,

    我用嘴拱着他柔软的肚子,四蹄奋力划水——四蹄划水我也是人——头努力上扬,

    把他抛到远处,感谢冰,没有塌陷。巨大的惯性使我坠入水底,我的鼻孔进水,

    呛了。浮上水面,我咳嗽,我喘息。我看到一群人,从河堤上奔下来。愚蠢的人

    们,千万别下来啊!我再次潜入水底,拖上一个孩子。一个圆脸的孩子,一出水,

    他的脸上就仿佛结了冰,好像挂了一层透明的糖浆。我看到那些被我救出的孩子

    在冰上爬着。有哭声,哭,说明他活着。孩子们,都哭起来吧。我想到几个女孩

    一个跟着一个,爬到西门家大院中那棵杏树上的情景,最上边那个女孩竟然放了

    一个p,一片笑声,然后她们从树上滑下来,笑成一团,我马上就看到了她们的

    笑脸,宝凤的笑脸、互助的笑脸、合作的笑脸。我潜入水底,追赶那个已经被河

    水冲远了的男孩。我们上方,是厚厚的冰层,水底氧气匮乏,我感到胸膛像要爆

    炸一样。我拖着他上浮,猛撞冰面,没有撞破。再撞,还没有撞破。急忙回头,

    逆流上行,上行,浮出水面时,我感到眼前一片血红。是夕阳吗?我把这孩子,

    已经窒息的孩子勉强地推上冰面。一片血红中我看到,那些人,有金龙,有互助,

    有合作,有蓝脸,还有许多……都像血人一样,那么红,手持着长竿,绳子,铁

    钩子,拥上前来,他们在冰面上爬着,向孩子靠拢……真聪明,好人们,我此时

    对他们心怀感激,连那些整治过我的人都感激。我想到躲在一片金枝玉叶的珍奇

    树林里看一个仿佛搭建在云端里的戏台上的神秘演出的情景,戏台上乐声缭绕,

    一个身穿荷花瓣儿连缀成的彩衣的女旦在咿咿呀呀地唱,我真的好感动啊,不明

    白为什么感动。我感到身体很热,水很温暖,是那么舒适,我想着,慢慢地沉入

    水底。两个似曾相识的蓝面鬼卒微笑着说:“哥们儿,你又来了!”

    第三十七章老冤魂轮回为狗小娇儿随母进城

    两个鬼卒扯着我的胳膊,把我从冰河里提上来。我怒冲冲地说:“你们这两

    个混蛋,快带我去见阎王,我要跟这条老狗算账!”

    “嘿嘿,”鬼卒甲笑嘻嘻地说,“多年不见,脾气还是如此暴躁!”

    “正所谓‘猫改不了捕鼠,狗改不了吃屎’!”鬼卒乙嘲讽地说。

    “放开我,”我恼怒地说,“你们以为,我自己就找不到那条老狗吗?”

    “息怒,息怒,”鬼卒甲道,“咱们也算老朋友了,多年不见,真还有点想

    念呢。”

    “我们这就带你去见那条老狗。”鬼卒乙道。

    二鬼拖着我,在西门屯大街上狂奔,我感到凉风扑面,有一些轻薄的雪花,

    像羽绒般粘到脸上。在我们身后,一片片枯叶,贴着地面翻滚。路过西门家大院

    时,二鬼猛然停住脚步,鬼卒甲扯着我的左臂与左腿,鬼卒乙扯着我的右臂和右

    腿,把我抬起来,前后悠动着,像悠动一根撞钟的圆木。他们同时撒手,使我飞

    一般地向前蹿去,我听到二鬼齐喊:“见你的老狗去吧!”

    我感到脑袋嗡的一声响,就如真的撞到了钟上,眼前一片漆黑,神志暂时昏

    迷。等我醒来时,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我变成一条狗,降生在你母亲迎春的狗

    窝里。这个流氓阎王,为了避免我闹他的公堂,竟然采取了如此卑鄙的措施,简

    化了轮回转生的程序,几乎是直接地把我送进了狗的zg,然后让我跟随着前面

    那三条小狗,从狗的yd里钻了出来。

    那狗窝实在是简陋之极:房檐下用碎砖头垒了两道短墙,短墙上横放着几根

    木g,木g上铺上一层沥青油毡纸。这就是我那狗娘的窝——没办法,从它的腚

    里钻出来,就得叫它为娘——也是我童年时期的窝,窝里塞上一簸箕夹杂着j毛

    的树叶,这就是我们的被褥。

    雪纷纷扬扬地下大了,地面很快被覆盖,在房檐下那盏电灯的照耀下,狗窝

    里充满光明。我看到雪花从油毡纸的缝隙露下来。寒冷刺骨,禁不住哆嗦。我往

    狗娘温暖的怀抱里挤,我的哥哥姐姐们也往狗娘的怀抱里挤。几次转生,使我懂

    得了一个朴素的道理:入乡随俗。生在猪圈里不吃猪奶就要被饿死,生在狗窝里

    不往狗娘怀里挤也很可能被冻死。我们的狗娘,是条白色的大狗,但两个前爪和

    尾巴尖儿却是黑的。

    毫无疑问,我们的娘是一匹杂种,但我们的爹,却是孙氏兄弟家那匹凶猛的

    纯种的从德国进口的狼狗。此狗后来我见过,它身材高大,黑背,黑尾,肚腹和

    腿爪则是甘草黄色。它——就算是我们的爹吧——被一根粗重的铁链子,拴在孙

    氏兄弟“红”牌辣椒酱加工厂的院子里,面前的食盆里,摆放着显然是从宴席上

    撤下来的食物:有整只的烧j,有整条的鱼,还有一个完整的青色鳖盖。但它都

    视而不见。它生着两只金黄色的布满血丝的眼睛,两只尖削的耳朵,脸上布满y

    险而凶残的表情。

    爹是纯种,娘是杂种,我们四个,是彻头彻尾的杂种。尽管长大后我们体态

    相貌各异,但刚出生后却区别不大。大概只有迎春,才能记住我们的出生次序。

    你的娘迎春端着一盆骨头汤来喂我的狗娘。汤盆里的腾腾热气,在她面前缭

    绕;雪花儿犹如白蛾,在她头上飞舞。因我初出生视力不佳,看她的脸有些模糊。

    但我嗅到了她身上那独特的、仿佛揉烂的香椿树叶的气味,浓烈的猪骨汤的气味

    也盖不住它。我的狗娘小心翼翼地舔着骨头汤,发出“呱嗒呱嗒”的声响。你的

    娘拿起扫帚,清扫着狗窝顶上的雪,发出“嚓啦嚓啦”的声响。窝顶上的雪被清

    除,天光从缝隙透下来,寒冷也透下来,你的娘好心办了坏事。她是农民,难道

    不知道雪是麦苗的被子?既然知道雪是麦苗的被子,难道还联想不到狗窝顶上的

    雪也是狗的被子?这个愚蠢的女人,在喂养孩子方面经验丰富,但缺少自然科学

    知识。如果她像我一样博学多才,知道爱斯基摩人就住在雪堆成的屋子里,知道

    北极探险队里那些拉雪橇的狗夜里就钻到雪窝里御寒,她就不会扫去我们窝顶的

    雪,我们也就不会在清晨的时候,冻得奄奄待毙。当然,我们如果不被冻得奄奄

    待毙,也就不会享受到去她的热炕头上取暖的隆重待遇。

    你的娘把我们抱上她的热炕头,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宝贝们,小可怜们…

    …”

    她不但把我们抱上了热炕头,还把我们的狗娘放进了屋。

    我们看到,你的爹蓝脸,蹲在灶门口烧火。外边风狂雪骤,烟囱抽劲超猛,

    灶膛里火焰熊熊,发出呜呜的声响,一点烟也不外溢,室内散发着燃烧桑树枝条

    时的奇香。他的脸色如古铜,白发上闪烁着金黄的光泽。他身穿厚厚的棉衣,抽

    着旱烟,已经是一个幸福大爷的模样。自从分田到户后,农民自家做自家的主,

    实际上恢复到了当年单干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你爹与你娘,又吃在一个锅里,

    睡在了一个炕上。

    炕头非常温暖,我们冻僵的身体很快缓过来。我们在炕上爬动。从我的狗哥

    狗姐身上,我知道了自己的模样,这跟我初生为猪时的情况一样。我们动作笨拙,

    毛茸茸的,应该非常可爱。炕上有四个小孩,都三岁左右。一女三男。我们四条

    小狗,三公一母。你娘惊喜地说:“他爹,你说巧不巧啊,就像对应着生的一样!”

    蓝脸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从灶膛中掏出一个烧焦的桑螵蛸,掰开,两排螳

    螂卵冒着白气散着香气。“谁n床?”你爹问,“谁n床吃了它。”

    “我n床!”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相跟着说。

    唯有一个男孩不吭声。他生着两扇肥嘟嘟的耳朵,瞪着两只大眼,咕嘟着小

    嘴,好像生气的模样。你当然知道,他是西门金龙与黄互助领养的孩子,据说孩

    子的父母是一对高中一年级的学生。金龙钱能通神,势力广大,买通了一切,疏

    通了一切。为此互助还提前几个月用海绵充起了假肚子,但屯里人都知道真相。

    这孩子名叫西门欢,昵称欢欢,被西门金龙夫妇视为掌上明珠。

    “n床的不说,不n床的瞎吆喝。”迎春说着,将那热螵蛸放在双手里来回

    倒着,用嘴巴吹着,然后递给西门欢,说,“欢欢,吃了它。”

    西门欢从迎春手里挖过螵蛸,看都没看,就扔到炕下,恰巧落在我们的狗娘

    面前。狗娘毫不客气地吃了它。

    “这孩子!”迎春对着蓝脸说。

    蓝脸摇摇头,说:“谁家的孩子肖谁!”

    四个孩子,好奇地看着我们四个小狗,不时地伸出小手触摸我们。迎春道:

    “每人一个,不多不少,正好。”

    ——四个月后,西门家院子里那棵杏树蓓蕾初绽的时候,迎春对西门金龙黄

    互助夫妇、西门宝凤马良才夫妇、常天红庞抗美夫妇、蓝解放黄合作夫妇说:

    “把你们叫来呢,就是让你们把自家的孩子带回去。这一是呢,我们俩都大字不

    识,把孩子放这里,只怕耽误了他们的前程;二是呢,我们都上了大岁,头也白

    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牙也松了,吃了大半辈子苦,该让我们过两天省心日

    子啦。常同志和庞同志呢,把孩子放在这儿让我们带,是我们的造化,但我跟你

    蓝大伯商量了,凤凰是金枝玉叶,还是让她进城里的幼儿园吧。”

    最后那一刻,颇像一个隆重的交接仪式:四个孩子,并排站在炕东头;四头

    小狗,并排蹲在炕西头。迎春抱起西门欢,在他脸上亲一口,转身递给互助,互

    助将西门欢抱在怀里。迎春从炕上抱起狗老大,摸摸它的头,递到西门欢的怀里,

    说:“欢欢,这是你的。”

    迎春抱起马改革,在他的脸上亲一口,转身递给宝凤,宝凤将马改革抱在怀

    里。迎春从炕上抱起狗老二,摸摸它的头,递到马改革怀里,说:“改革,这是

    你的。”

    迎春抱起庞凤凰,端详着她红扑扑的、粉嘟嘟的小脸,眼里含着泪花,在她

    的两个腮帮子上各亲了一口,然后转身,依依不舍地递给庞抗美,说:“三个秃

    小子,也抵不上一个小仙女。”

    迎春从炕上抱起狗三姐,拍拍它的头,摸摸它的嘴,捋捋它的尾巴,然后把

    它送到庞凤凰的怀里,说:“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