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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想毁掉你自己,我们管不了,但你不能让我女儿为你殉葬!”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对不起。他们的话,尤其是庞虎的话,句句如刀,猛刺我

    的胸膛,我有一千条理由,似乎都应该向他们说声对不起,但我没有说;我有一

    万个借口,似乎都应该与庞春苗断绝关系,与黄合作重新和好,但我知道我已经

    做不到了。

    不久前黄合作用血字向我示威时,我确也想过就此罢休,但随着时间推移,

    对庞春苗的思念使我如失灵魂,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做不了任何工作。我也

    不他妈的想做任何工作了。从省城开会回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新华书店

    少儿部去找庞春苗。在她的工作位置上,站着一个紫红脸膛的陌生妇女,她用极

    其冷漠的态度告诉我,春苗休了病假。我看到店堂里那几个面孔熟识的女售货员

    鬼鬼祟祟地看着我。看吧,骂吧,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找到新华书店单身职工

    宿舍,她的房间锁着门。我趴在窗玻璃上,看到了她的床,她的桌子,她脸盆架

    上的脸盆和悬挂在墙上的圆镜子,我还看到了她床头上那个粉红色的玩具熊。春

    苗,我的亲人,你在哪里?我拐弯抹角地找到庞虎和王乐云在县城的家,这也是

    一个农村式的院落,大门上挂着铁锁。我大声喊叫,引得邻家的狗狂吠不止。尽

    管我知道春苗绝不可能躲到庞抗美家,但我还是壮着胆子敲了她家的门。这里是

    县委一号宿舍,二层小楼,围墙高耸,戒备森严。我亮出副县长身份才勉强蒙混

    过关。我敲她家的门。院子里的狗狂叫不止。我知道她家的大门上面有摄像头,

    如果家里有人,他们就可以辨认出我。但始终无人开门。那个放我进来的守门人,

    神色惶恐地跑过来,不是命令我走,而是哀求我走。我走。我走到车龙马水的大

    街上,恨不得当街大呼:春苗,你在哪里?没有你我已经不能活,没有你我宁愿

    死。什么名誉、地位、家庭、金钱……这一切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要见你最后一面,如果你说要离开我,那么,我马上死,你然后走……

    我没有向他们道歉,更没有对他们表态。我跪下,给生我养我的父母磕了一

    个头,又掉转方向,给黄家夫妇磕了一个头,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我的岳父母。

    然后,我正面向北,最隆重地、最庄严地给庞虎夫妇磕了一个头。我感谢他们对

    我的扶植和帮助,更感谢他们为我生育了春苗。然后,我双手捧着那条标志着历

    史和光荣的假肢,膝行上前,将它放在八仙桌子上。我站起来,倒退到门口,深

    深地鞠了一躬,直起腰,转身,一句话不说,沿着大街向西走去。

    我从司机小胡的态度上已经知道,我的官运就此结束了。我从省城回来,见

    到他第一面,他就向我抱怨起我老婆打着我的旗号调用公车。我这次回乡,他竟

    然以车子电路坏了为由不出车。我是搭了农业局的便车来的。现在,我步行,向

    西,那是去县城的方向,但我真的要回县城吗?我回县城干什么?春苗在哪里,

    我就应该去哪里,可春苗在哪里呢?

    金龙的卡迪拉克追上来,无声地停在我身边。他拉开车门,对我说:“上车!”

    “不必。”我说。

    “上来!”他用不容违抗的口吻说,“我有话问你。”

    我钻进了他的豪华轿车。

    我进入他豪华的办公室。

    仰靠在柔软的紫红色真皮沙发上,他长长地喷出一口烟,双眼盯着水晶枝形

    吊灯,悠然地说:“老弟,你说这人生,是不是像梦一样?”

    我没有吭声,等着他往下说。

    “还记得我们河滩牧牛时的情景吗?”他说,“那时候,为了你入社,我

    每天都要揍你一次。谁能想到,二十几年后,人民公社就像砂土堆成的房子,顷

    刻问土崩瓦解。我们那时做梦也想不到,你能当上副县长,而我能成为董事长,

    当年许多神圣的掉脑袋的事情,今天看起来狗p不是。”

    我依然不吭声,我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他直起腰,将刚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烟揿在烟灰缸里,目光视着我说:

    “县城里有许多漂亮女人,你干吗去招惹那么个瘦猴似的小丫头?你实在熬不住

    了对我说啊,你想玩什么样的?黑的,白的,胖的,瘦的,我都能帮你弄来。你

    想开开洋荤,那也容易,那些俄罗斯洋妞,也不过一千元一夜!”

    “你如果拉我来说这些,”我站起来说,“那我走啦!”

    “站住!”他愤怒地一拍桌子,烟缸里烟灰被震飞起来,他说,“你是个彻

    头彻尾的混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也不是什么好草!”他又点燃一支烟,

    吸呛了,咳嗽着,把烟掐灭,“你知道我跟庞抗美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情妇!

    这西门屯旅游开发区,说穿了是我们两个人的买卖,我们的大好前景,都被你的

    j巴给戳乱了!”

    “你们的事,我不感兴趣,”我说,“我只管跟春苗的事。”

    “这么说你还不想罢手?”他问,“你真想和小丫头结婚?”

    我坚定地点点头。

    “不行,绝对不行!”西门金龙站起来,在他宽阔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

    站在我面前,猛捅了我胸膛一拳,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立即停止跟她交往,

    想c什么样的,包在我身上。c多了,你就会知道,女人,就是那么回事。”

    “对不起,”我说,“你的话让我恶心,你无权干涉我的生活,我更不需要

    你帮我安排生活。”

    我抽身便走,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沌住,用和缓一点的口吻说:“当然,爱

    情这事儿,也许确实是他妈的存在。我们商量了一个折中的方案:你先稳住劲,

    不要闹离婚,暂时也别和庞春苗接触。我们把你弄到外县去,或者更远点,市里,

    省城,起码是平调,做点工作就让你升一级。到那时候,你跟合作离婚的事,包

    在我身上。大不了就是钱呗,三十万,五十万,一百万,没有不他妈的见钱眼开

    的女人!然后,把庞春苗调过去,你们就享受爱情去吧!其实,”他顿了一下,

    说,“我们并不情愿这样做,这要花多大的力量啊,但谁让我是你哥而她又是她

    姐呢?”

    “谢谢,”我说,“谢谢你们的锦囊妙计,但我不需要,我真的不需要。”

    我走到门口处,又返回几步,说,“正如你刚才所说,你是我哥,而她又是她姐,

    所以我劝你们胃口不要太大,天网恢恢啊!我蓝解放搞婚外恋,说到底也不过是

    个道德问题,可你们一旦玩过了头……”

    “你竞教训起我来了,”金龙冷笑着,“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啦!现在,你给

    我滚蛋!”

    “你们把春苗藏在哪里?”我冷冷地问他。

    “滚!”他的怒骂声被裹着皮革的门扇隔绝了。

    我走在西门屯的大街上,没有来由地热泪盈眶。西边的太阳很灿烂,泪水使

    我看到了七色的彩光。几个半大孩子跟随在我的身后。跟随在我身后的还有几条

    狗。我大步流星,孩子们跟不上我的步伐。为了能看到我眼里的泪水,或者是为

    了能看到我丑陋的蓝脸,他们不得不飞跑着越过我,然后退行着,看着我。

    路过西门家大院时,我没有侧目,尽管我知道因为我的原因父母很可能不久

    于人世,我是不孝的儿子,但我决不退缩。

    在大桥头,洪泰岳拦住了我。他已经喝得半醉,他是从大桥酒馆里飘出来的,

    而不是走出来的。他用铁钳般的手指,抓住我的胸前衣裳,大声喊叫着:“解放,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们拘留我,你们拘留一个老革命!你们拘留一个毛主席的忠

    诚战士!你们拘留一个反腐败的勇士!你们拘留住我的身体,但你们拘留不住真

    理!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老子不怕你们!”

    几个人从酒馆里出来,把洪泰岳从我身边扯开。模糊的泪眼使我看不清这些

    人的面孔。

    我走上大桥,河里一片金光闪烁,仿佛一条伟大的道路。我听到洪泰岳在我

    背后大声嚷叫着:“小兔崽子,你还我的牛胯骨!”

    第四十九章冒暴雨合作清厕所受毒打解放作抉择

    因为受到九号台风的影响,那晚上的大雨是罕见的。在以往的y雨天气里,

    我总是精神萎靡、昏昏欲睡,但那晚上我没有丝毫睡意,我的听觉和嗅觉处于高

    度灵敏状态;眼睛嘛,因为受到一道道蓝白色强烈闪电的影响,略微有些昏花,

    但也不影响我看清院子里每个角落里的野草上的水珠,也不影响我在闪电骤然亮

    起的瞬间,看清那些躲在梧桐叶背上瑟瑟发抖的蝉。

    雨从晚上七点时下起,到了九点,还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借着闪电,我看

    到你家正房的瓦檐上,雨水飞泻,形成一道宽广的瀑布。你家的平顶厢房上,那

    些用直径十厘米的塑料管做成的泄水孔道,s出一股股冲劲凶猛的水柱,成弧形,

    跌落在水泥甬道上。夹道里的y沟被杂物堵住,水很快涨起来,淹没了甬路,淹

    没了门前的台阶,有几只居住在墙角劈柴垛里的刺猬被大水灌出来,在水中挣扎

    着,看样子性命难保。

    我正欲大声吠叫,向你妻子报警,但还没等我叫出第一声,房檐下的灯亮起,

    把院子照得一片通明。你妻子头戴草帽,肩上披着白色的塑料薄膜,只穿着裤衩,

    露着干瘦的腿,趿拉着一双断了襻带的塑料鞋,从门缝里闪出来。瓦檐上飞泻而

    下的瀑布一下子就将她头上的草帽打歪,一阵风随即就将那草帽吹落。雨水顷刻

    之间便把她的头发淋湿。她径直地冲进西厢房,从我身后那堆煤上,拖出一把铁

    锹,然后又冲进雨中。

    她一步一歪地在雨中奔跑着,院子里的积水淹到她的膝盖。一道闪电抖开,

    压制住了黄色的灯光,使她的脸一片青白,一绺绺的头发黏在青白的脸上,这样

    的脸让我感到恐怖。

    她拖着铁锹,钻进大门南侧的夹道。我听到那里传来很大的声响,我知道那

    里非常肮脏,有腐烂的树叶,有风吹来的塑料袋子,还有野猫钻进来拉的屎,都

    积存在那里。从那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院子里的积水以r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y沟通了,但你妻子还没出来。从那里还不停地传出铁锹碰撞砖头瓦片的声音,

    还有用铁锹拨水的声音。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积满了你妻子的气味。这真是一

    个能吃苦、能耐劳、一点也不娇贵的女人。

    院子里的水争先恐后地往y沟奔涌,水面上漂浮着的杂物也往那里移动。那

    些杂物中有一只红色塑料小鸭子,有一个会眨眼的塑料娃娃,这都是我陪你儿子

    去新华书店看连环画时,庞春苗以奖品为名赠送给他的礼物。那顶草帽也跟随着

    移动,但它移动到已经显露出来的甬路上便搁了浅,甬路旁边,那棵月季因地面

    塌陷而倒伏,枝条贴在甬路上,一朵半开的花苞压着草帽的边沿,构成一幅奇特

    的画面。

    你妻子终于从y沟那边出来了。那块塑料薄膜虽然还系在脖子上,但她全身

    已经湿透。闪电中她的脸色更青更白,两条腿更显细弱。她拖着铁锹,佝偻着身

    体,确实有点像传说中的女鬼。但她的脸上分明显露出欣慰的表情。她捡起草帽,

    甩了几甩,但她并没把草帽扣在头上,而是挂在东厢房墙壁的一根钉子上。然后

    她扶直了那棵倾倒的月季。她的手指似乎被枝条上的刺扎了。她咬了一下手指。

    雨似乎小了一些,她仰起脸来看天,雨抽打着她的脸仿佛抽打着一个古旧的青花

    碟子。下吧下吧,下得更大些吧。她索性解下了那块塑料薄膜,显露出她瘦骨伶

    仃的身形。她的胸脯干瘪,只有两粒枣子般的茹头贴在肋骨上。她一歪一扭地走

    到院落西南角的厕所。揭开水泥盖板,一股臭气在雨中弥漫。因县城正处在半土

    半洋阶段,没有完善的排污下水系统,住平房的人家,多半都是那种农村式的露

    天厕所,粪便处理,是一个巨大的难题。你妻子经常半夜起身,偷偷地将粪便倒

    进农贸市场附近那条天花河里。这一带的居民都是这样干。你妻子提着一桶粪便,

    歪歪斜斜地、胆战心惊地、贴着墙边拐弯抹角地往天花河行进的样子实在让我心

    酸,所以,我是尽量地不在家中拉屎,我一般情况下是把n滋在你家西邻丙纶厂

    那位作风不好的尹厂长的奥迪轿车的轮胎上,我喜欢狗n与轮胎接触时挥发出的

    那种类似燎烧毛发的奇香,我是一条有正义感的狗。我一般情况下会跑一段道路,

    把大便拉在天花广场那个花坛里。狗屎是一等的肥料,我是一条懂科学有公益观

    念的好狗,我把狗屎的臭气,转化成花的芬芳。

    这就是你妻子每逢下雨就面露欣慰笑容的理由。她站立在厕所边,挥动着一

    把长柄大马勺,将厕所里的东西舀出来,倾倒在雨水中,汹涌的水流携带着这些

    东西直奔y沟而去。这时候,我与你妻子一样,企盼着雨,下得再大一些吧,把

    我们的厕所冲洗得干干净净,把我们的院子冲洗得干干净净,把这座藏污纳垢的

    县城冲洗得干干净净。

    已经传过来马勺刮着厕所底部的喀嚓声了,我知道你妻子的工作已经接近尾

    声。她放下了马勺,c起一把磨得半秃的竹枝扫帚,响亮地搓着厕所的边壁,搓

    一阵,又用马勺刮一阵,我仿佛看到了,明天早晨,这个露天厕所里,将是一池

    清水。这时,你儿子站在正房门口,大声喊叫着:“妈妈,不用刮了,回家吧!”

    你妻子仿佛没听到你儿子的喊叫,用那把破扫帚,来回搅动着由厕所通往y

    沟的那条抹了水泥的渠道,院子里的水汇集到此,帮助你妻子工作。

    你儿子的喊叫里带着哭音,你妻子不理睬他。你儿子是个很有孝心的孩子,

    我对你说过的,为了减轻他妈妈的负担,他跟我一样,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在家里

    拉屎。有时候,你看到我们沿着探花胡同一路狂奔,那并不是因为你儿子怕迟到,

    他的第一目标不是教室,而是学校的厕所。说到这里,我还要c叙一件事,让你

    小子心怀内疚:有一次你儿子发烧拉稀,为了不给妈妈增添负担,依然坚持着往

    学校奔跑,但实在憋不住了,就在“娇媚”美容美发店那一丛丁香花后蹲下了。

    那个把头发染得五彩缤纷的女人从店里窜出来,一把就揪住了你儿子脖子上的红

    领巾,勒得他直翻白眼。这个霸道凶蛮的女人,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副大队长白

    石桥的相好,县城里无人敢惹。她用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气味极不相称的臭话

    骂你儿子,招引了许多看客。众人附和着骂你儿子。你儿子哭着,连声道歉,阿

    姨,我错了,阿姨,我错了。那女人不依不饶,提出了两种解决方法,供你儿子

    选择。一是把他揪到学校,交给老师,让学校处理;二是让你儿子,把拉出来的

    吃下去。那个卖金鱼的好老头提着铁锹出来,想把粪便铲走,但那女人把老头也

    骂了,老头儿无言而退。在这关键时刻,蓝解放啊,我狗小四,表现出了一条狗

    对主人最大的忠诚。我屏住呼吸,把你儿子拉出的吃了下去。所谓“狗改不了吃

    屎”,那是p话,像我这样一条生活优渥、有尊严有智慧的狗,怎么会……但我

    还是强忍着恶心把你儿子的屎吃了。我窜到农贸市场旁边,用那个一直没人修理、

    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哗哗流水的水龙头冲洗了嘴巴,并仰起嘴巴,让强劲的水柱

    直冲咽喉。我窜回到你儿子身边,用仇恨的目光,直盯着那女人涂抹着厚厚脂粉

    的扁脸和那扁脸上的一道伤口般的血嘴。我脖子上的毛直竖起来,喉咙里发出滚

    雷般的声响。那个女人揪住你儿子红领巾的手松开了,她慢慢地倒退着,一直倒

    退到店门,一声尖叫,闪进屋去,店门猛地关上。你儿子抱着我的头,呜呜地哭

    起来。那天,我们走得很慢。我们都没有回头,尽管我们知道背后有很多目光。

    你儿子打着一把伞冲出来,冲到你妻子身边,为你妻子举伞遮雨。你儿子哭

    着说:“妈妈,回家吧,看你淋成什么样子了……”

    “傻儿子,哭什么?下这么大的雨,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妻子把雨伞推回

    到你儿子头上,说,“好久好久没下这么大的雨了,自从我们搬进县城还没下过

    这么大的雨,真好,我们的院子,从来没这么干净过。”你妻子指指厕所,指指

    房顶上那些亮晶晶的瓦片,指指那像黑鱼的脊背一样的甬道,指指那些黑油油的

    梧桐树叶,兴奋地说,“不光我们家干净了,县城里千家万户都干净了,没有这

    场好雨,这座城就臭了,就烂了。”

    我叫了两声,表示对你妻子意见的赞同。你妻子说:“你听听,下大雨,不

    但妈妈高兴,连我们的狗都高兴。”

    你妻子把你儿子推进屋去。我与你儿子,一个站在正房门口,一个蹲在厢房

    门口,看着她站在院子正中甬路上清洗身体。她命令你儿子关了房檐下的灯,院

    子随即沉人黑暗,但一道道闪电还是不断地照亮你妻子的身体。她用一块被雨水

    泡涨了的绿色香皂,往头发上和身体上涂抹着。然后她就搓揉,丰富的泡沫使她

    的头庞大无比,院子里洋溢着肥皂的香草气味。雨点越来越稀疏,雨打万物的声

    音减弱,街道上流水哗哗,闪电过后,隆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