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实非常残酷:我的钱用完了,不仅没钱上网,还没钱交房租。即使是狗窝,

    也得交钱才能住。房东太太最近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跺了跺脚,把大衣披在身上,下楼走进坚硬的雨夹雪中。坚硬的冰粒一颗

    颗打在我脸上,我来到了一个老式公用电话亭,抖索着手拿起冰凉的话筒。

    「哪个?」许久没有听过的乡音显得很陌生,但是我还是听出这是表哥的声

    音。我无精打采,但是话很直接:「是表哥吗?你手头紧不紧?能借我两千块钱

    不?」

    那边突然陷入沉默,几秒钟后,表哥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非常高亢:「是

    海龙吗?这阵子你上哪去了?」

    我马上意识到自己已经消失几个月了,老爹老妈估计都要气疯了。这会北国

    千里冰封,估计他们回家过年之后还没出门做生意。我赶忙小声说:「表哥啊,

    别这样大声音啊,我在学校呢。先挪点钱来用吧。」

    表哥又沉默了几秒钟,「海龙啊,你一点都没听说吗?你爸妈出事了。」

    「出事了?」我莫名其妙,他们能出什么事?无非是吵吵嚷嚷要离婚,然后

    吵了二十多年还是在一起。就因为这样,我填报志愿时才来到了这遥远的南方,

    躲得越远越好。

    「嗯,海龙,」表哥似乎深呼吸了一口,「你爸妈死了。」

    「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爸妈都死了啊!海龙!你上哪去了啊?我和你舅舅满世界找你啊!」表

    哥开始爆发了。

    一阵南方冬天独有的刀子般的冷风灌进电话亭,让我像是掉进了冰窟。我抖

    索着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年底啊,海龙,这阵子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表哥的质问。我很清楚那会自己在哪。那正是我「失恋」的时候。

    我记得妈妈那会还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打听我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回家。

    这时候妈妈的话突然一字一句都清晰起来。她问我什么时候把璐璐带回家给

    她看,说看照片就是个可爱的闺女,真想和她说说话。她还说她好想我,她平时

    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可那会我哪有心情和她说话?只是随口应付了她几句。我根本没打算回家过

    年。更不可能带什么「璐璐」回去。如今想来,那竟是我从妈妈那里听到的最后

    的话。我甚至都没敷衍说:妈妈,我也想你。

    我,算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