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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部分

已经生不如死,可这乔青竟是为了求生不惜受到如此折磨!这……这还是人么,庞长老惊骇欲绝,瞳孔骤然缩小为一个点。不可置信望着对面只有十六岁的少年,这等非人的心性,这等非人的意志……

    耳边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瞬已经近在咫尺。

    只听这脚步声就知道,绝不是邪中天来了。乔青瞳孔一缩,暗道不好。看着庞长老不再迟疑,双手霍然按上匹练鎏金梭,那两头稍尖的东西由中间霍然分成两半,两个不规则的半圆如同毒蛇张开的狰狞之口,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灿金小针匹练一般细密相连反s出令人发颤的漫漫金芒,朝着乔青面而来!

    同一时间,那脚步声已然到了。

    没有喊叫,没有惊呼,没有兵器交接之声,一道身影划破气流的微小声音,在无数金针的嗖嗖发s声之下,被掩埋无息。眼见金针将至,电光石火乔青霍然落入一个坚实怀抱!

    ——凤无绝!

    乔青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这怀抱之暖,之坚定,之一往无前,将她严丝合缝禁锢其内。结实的手臂紧紧箍着她,一只在她腰际,一只在她脑后,像是要把她箍进骨血里,融为一体!

    噗噗噗噗噗——

    极其细密的连续声响。

    金针掼体!

    这声音细细密密绵延不绝,不知究竟有多少下,万针齐发,是一万支金针么……世界仿佛静止了,乔青清晰的听见这金针刺入凤无绝身体中,那一道道入r入骨的声音,细微的声被无限放大,仿佛戳在了她的心底,戳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周身的痛楚都消失了,唯有心底的窟窿那么清晰。

    烈风拂过,这窟窿透着寒气,让她的四肢百骸森冷如冰!

    身体外抱着的怀抱,猛然就那么僵住。肌r的纹理乔青似乎都能描绘的出,一根根,一条条,从温热一瞬变的冰凉、僵硬。他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声闷哼,他甚至禁锢着她的手臂都没有放松一丝力气,将她严丝合缝保护在了这怀抱之下。

    乔青知道,她毫发无损。

    她也知道,他千疮百孔。

    眼角中一线线猩红粘腻的血,仿佛还混着其他的什么y体,冰凉冰凉地滑了出来……

    这一切只在一刹那,很快,真的很快。

    在庞长老的眼里,不过是金针s出,人影突来,再一眨眼的功夫,金针已经全部进入了那凤无绝的体内。然后砰的一声,凤无绝缓缓倒了下去。那边一立一倒的两个人,完全成为了两个血人。

    凤无绝的浑身上下不断有血喷s出来。

    而乔青,七孔流出的血一线一线挂在面上,那张绝美的脸苍白如纸,混合着艳丽的猩红血线,竟是说不出的妖诡秾丽!她缓缓低下了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里的凤无绝,再次抬起的面容上,盛着让庞长老险些魂飞魄散的戾气!

    这戾气,带着一种让人难以形容的魔性,似是狰狞沸腾在她的血y里。

    比夜还要黑比血还要红的双眸,瞳孔正中似有什么炫目的颜色幽幽一闪。

    一点金芒!

    这一点金色,使得天地瞬间变色,方才那鎏金梭在这一金色之下,仿佛无限黯淡了下来。轰隆一声,y云密布,整个世界都在缓慢的变暗。是的,缓慢,以那金色的一点点扩大,头顶的日光也在一点点消失。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直至那金蔓延至她的整个眼底,迸s出灼灼灿芒,天地间终于漆黑一片。

    剩下的,唯有那黑暗中屹立于一团金色火焰中的少年!

    庞长老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拼命告诫自己,这是幻觉,只是幻觉。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天地变色?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周身萦绕着熊熊烈火。那宛如太阳一般耀眼的金色火光,几乎要刺瞎了庞长老的眼睛。他甚至有一种错觉,烈日褪去,是因为规避于乔青周身的火焰——这纯粹的,耀眼的,炫目的,让烈日都不敢与之争锋的金色烈火!

    庞长老腿脚发软,什么嗜杀,什么y狠,已经在这惊惧中退的一丝不剩。仿佛有什么召唤着他,膜拜,膜拜……

    同时受到了这股召唤的,还有落后凤无绝一步,没有为乔青挡住那鎏金梭,却看到了全程的沈天衣。他清晰感觉到胸腔里从来跳动微弱的、那经不起负荷的心脏,正在疯狂的轰鸣着,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漾着浓浓惊艳眸中,掠过连他都不曾知晓的痴迷之色……

    砰的一声。

    庞长老终于腿脚一软,跪了下来。

    同一时间——

    三道划破气流的声音,从两个方向分别赶来。一个属于在鸣凤皇宫中发现了端倪的凤太后,另外两道属于邪中天和羁绊住他的人。三人匆匆而来,几乎同时到达,乍一见到此情此景,倒抽一口凉气,瞳孔骤然缩紧!

    “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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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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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

    “无绝!”

    “血脉觉醒?!”

    一句来自于睚眦欲裂的邪中天,一句来自忧心如焚的凤太后。最后一句,是和邪中天同时赶来的另一个人——朝凤寺方丈玄苦大师。玄苦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金色烈火中那少年一步一步走向庞长老,如火中屹立的远古魔神,双瞳中一片灿金之色,纯粹,耀眼,高贵,也冰冷。

    庞长老跪在地上。

    他不能不跪!他不敢不跪!

    面对着这个玄气上比他低了一阶还多的少年,面对着这个一刻钟前还被他疯狂折磨的蝼蚁,他本应迅速出手,一掌将她了结!可是此时此刻,正有一股说不清的力量压迫着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这绝不是高手释放出的威压,也不是面对强者而自我产生的恐惧,更像是融入到骨血里的一种屈从!

    他的血y、骨髓、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让他骇然的匍匐和颤抖!

    ——臣服,跪地,顶礼膜拜!

    ——或者,死!

    “不……不……不要……”

    庞长老的舌头打结,已经说不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炙热的高温一步一步靠近他,几乎要将他融化成一滩血水!眼前的少年,没有一丝一毫平日的模样,不笑,不邪,不妖。笼罩在一片熊熊烈焰中,唯一剩下的,便是金瞳中滔天的杀戮和冰冷!

    她像是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就连邪中天、凤太后、玄苦大师三人,都不敢上前一步。

    凤太后死死盯着躺在一片血泊中的凤无绝,拄着龙首拐杖的手都在颤抖。老太太一咬牙,忍不住冲上去,被邪中天一把拉住了胳膊。她霍然扭头,一对上邪中天的表情,便怔了一怔,不自觉的停住。

    那双从来瑰丽妖孽的桃花眼,此时失去了一切玩味和不羁,布满血丝心疼地看着乔青:“丫头……”

    这两个字,轻轻缓缓,无边温柔,像是怕吓着她。

    乔青步子一顿。

    脑海中似有什么遥遥而来,那是记忆,前世的,今生的,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陌生的面容。这声音很暖,很轻,很安心。它还在不断的响着,呢喃着,一句一句的“丫头”,由远及近,似年少时轻轻唤在耳边的眠曲,将方才消失的意识一丝丝唤回。孤儿院、冷夏、任务、别墅、老槐树、乔府、二伯、师傅、凤无绝……

    凤无绝!

    乔青猛地一怔。

    意识回流,周身剧痛,烈火偃息,金瞳散去,天地放晴。

    随着一线日光破云而出,这一切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乔青扭头看了血泊中的凤无绝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邪中天飞冲而来,一把接住她。

    凤太后扛起浑身掼满了无数金针的凤无绝,那双打遍天无敌手的双手,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两个足以屹立在世俗界顶峰的人,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无力。

    邪中天将乔青小心翼翼搁在怀里,自责和悔恨几乎要淹没了他!

    什么时候见过死丫头这么狼狈又虚弱的样子?哪怕是十年前,乔伯岚夫妇被杀的那夜,面对数不尽的黑衣人,这丫头都是一身傲骨,嬉皮笑脸的和他讨价还价。邪性的让人心惊!可是这会儿,软塌塌躺在他手臂里的身体几乎没了重量,只打眼一看,他就知道乔青的五脏六腑全部破裂了,浓稠的血从眼角耳孔不断涌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邪中天几乎想一掌拍死自己!

    “魔鬼,魔鬼……”庞长老瘫倒在地上,双目发直,语无伦次的嘀咕着什么。邪中天霍然s向他,猩红的眸子里狠戾和y沉怒焰几乎滔天!

    玄苦耳尖一动:“不好!有人来了!”

    这里的动静并不算小,大批大批的人流正朝着这边飞速而来。只粗略一听,绝对有数百上千之多。玄苦朝着两人打个眼色,邪中天转过头,深深看了还呆怔在远处的沈天衣,目光中的警告毫不掩饰。一眼之后,抱着乔青拎起吓个半死的庞长老,朝朝凤寺的方丈住所飞掠过去。

    一眨眼的功夫,大批人流已经赶到。

    看见的,便是仿佛在论禅的玄苦大师和沈天衣。

    玄苦大师和邪中天一般年轻的容颜,却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风流妖孽,一个得道高僧。一身袈裟,手持法杖,额间一点淡色朱砂给人个飘渺无痕之感。他一手摩挲着佛珠,一手竖掌立于胸前,轻声说着什么。

    沈天衣微笑点头:“大师一席话,沈某茅塞顿开。”

    “玄苦大师!沈公子!刚才……”

    两人同时转过了身子,看向落到眼前的一群人。

    七大宗门尽数在内,后方陆陆续续跟了一些其他的小宗门和闲散客。万宝楼中所有的人集体转移阵地。拍卖还在进行中,可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可怕,整个天地忽然就暗了下来,一股让所有人血脉颤抖的力量铺陈而来……

    越是循着这股奇异的力量赶来,越是能感受到炙热的高温和体内不断升起的惊惧。可是直到此时,到了这里,那股力量又无端端消失了!唐门站在最首,一个个长老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四下里警惕地看着。

    不等他说完,玄苦已经回了话:“阿弥陀佛,贫僧不知。”

    唐门长老一愣,环视四周。

    这地方明明有不同寻常的高温,只刚来这么一会儿,额上已经落了汗。一棵棵青松蔫不拉几的冒着烟,其上落的丛丛白雪已经化为了水滴。而两人的身后,更有两块儿大摊的血渍!

    ——明显有人在此处交过手!

    而更明显的,其中一人,很可能是造成了刚才那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之象之人!

    若是平时,唐门自然不会跟天下第一大宗门朝凤寺叫板。可是此时,数棵树干上都有被细密的小针刮过的痕迹,他已经确定那是被庞长老带走的匹练鎏金梭,自然不会让玄苦一句话给糊弄了去:“玄苦大师,老夫敬重你乃得道高僧,可事实摆在眼前,大师若说不知道,是把我等都当成了傻子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世间万物,不过一‘空’字。贫僧虽在此地,却也不在此地,虽见此景,却也未见此景——既是空,既未见,贫僧又何来的知晓?”

    “你——”

    “施主,你妄执了。”

    这一句佛谒丢出来,看见了,生生变成没看见,在这里,生生变成人不在。换了对面的人,还真没处讲理去。得道高僧就咬准了“色即是空”,哪怕你们知道他必然有所发现,硬是没办法。想跟他讲理么,那正好,咱们去大雄宝殿参一参佛语,你辩赢了,我就告诉你。

    “沈公子,莫要说你也没看见!”

    众人又转向了沈天衣,问话的是忍不住了的唐嫣。

    过了这么久,沈天衣依旧不能压下方才的震撼!他从没想过,那一身风华的妖异少年,竟是一个……女子?天知道他听见邪中天那脱口而出的一句“丫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至今相见不过三幕,城门处山头远望,喜宴上寥寥几句,和今日的拍卖会。沈天衣苦笑一声,只这三幕,那人的一颦一笑却清晰的倒映在脑海中,走马观花般不断回放,世间可有这样的女子?

    ——嬉笑怒骂,皆是风流。

    “沈公子?”

    唐嫣忍不住又问一句,将沈天衣的神思招回。

    他抬起眸子,清朗的视线一扫急的冒汗的众人,那单薄孱弱的身躯里竟是蕴着说不出的高贵清华。一周过后,落在了唐嫣的身上:“唐姑娘,沈某刚刚从玄苦大师这里,悟到了一句佛谒,此时不妨借花献佛,送给唐门诸位。”

    “哦?”

    “万法皆空,唯因果不空。”

    这句话,其他人听不明白,唐门却是瞳孔骤缩。

    他们自然知道,庞长老去了哪里,是为了什么。而现在很明显,庞长老在这里出现过,又消失了,匹练鎏金梭动用过,地面上两摊血迹,又有玄苦在此拦着。那么最有可能的,有一神秘高人突然出现,庞长老行动失败,不是死了,就是活捉!

    可不论哪种可能,他都绝对不会再回去唐门。

    沈天衣此话,无非是在警告他们咎由自取!

    唐嫣被噎的一时说不出话,这两人一个装傻充愣,一个避而不答,明显是打定主意三缄其口了。众人面面相觑,直到此刻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这会儿呆也不是,走也不是,乌压压一群人全部堵在了朝凤山上。

    开玩笑,那股可怕的力量,那种可怕的人,在没弄清楚那“神秘高手”的身份之前,谁会轻易离开?

    说句不夸张的,这种力量足以毁灭整个翼州!

    他们这么想,亲眼见到了刚才那一幕的玄苦和沈天衣,更是知道。两人没闲工夫应付他们,心里都为了那身受重伤的人着急。在众人钉子一样的视线里,不再耽搁,远远而去。

    “沈公子,这几日不妨先留下来。”

    离着他们远了,玄苦也不跟沈天衣客套,这会儿他若自己离开,难免会有危险。玄苦却不知道,在场那些人还没有能耐把他如何。沈天衣心知肚明,依旧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他想留到看见乔青无恙,至于无恙之后呢?沈天衣说不清,心如乱麻理不出头绪。

    玄苦不再多说,伸手招来一个小沙弥,吩咐了几句,大步朝着邪中天所在赶去。

    ……

    方丈大师的住所之外,凤太后正冷静地站在门口,一双眼放s出冰冷的寒光。房里邪中天和朝凤寺的神医给两人医治,已经进去了好一会儿,鸣凤皇宫也收到了消息,太医正一赶来。

    有小沙弥一趟趟的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粘稠的血水。

    冰冷而y沉的气息,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让走进来的玄苦步子一顿。

    凤太后头也不转,一根龙首拐杖险些被攥裂!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你刚才说什么血脉觉醒。”

    玄苦苦笑一声,刚才脱口而出,果然被他们听见了。这就好像邪中天那句“丫头”,凤太后不是没听见,可那种时候,明显不是追究这些的时机。玄苦走上去,望着房门的目光直到此时还是不可置信。

    吱呀——

    房门开启,走出神色y沉的邪中天。

    凤太后飞快迎上去,看着极其冷静的面容,手却在微微颤抖:“怎么样?”

    “无碍。”

    乔青伤的远比凤无绝要重,只不过乔青的伤,是实打实的内伤,凤无绝的伤,却是如同万蚁穿心一般的非人折磨!里面的大夫还在帮凤无绝取针,数不尽的细小金针从骨头里,血r里,筋脉里,x道里,无所不在的地方一根根以玄气吸出来。偏生那针还带毒,进去是一次折磨,出来又是一次!数不尽的针,流不完的血,那种痛苦,连取针的大夫都红了眼。

    哪怕是邪中天,都不忍再看:“无绝那伤,养一阵子就好。”

    “乔青呢?”

    “五脏六腑全破了,经脉也全断了……”邪中天说着,眼睛又猩红了起来,布满了血丝:“若非受了无绝的刺激,在关键时刻血脉觉醒,说不得这辈子就废了……也算……也算因祸得福——烈火锻体,一次新生。”

    烈火锻体,血脉觉醒……

    这两个词在凤太后的脑中转了一圈,一联系,霍然抬头:“她是——”

    邪中天点了点头,看向心目中的神g。

    玄苦和他是宿敌,是冤家,这老神g当着别人是得道高僧,当着他直接原形毕露。自然,他也不会因为乔青的伤,就把责任推给玄苦,乔青是他徒弟,归根到底都是他没把人照顾好。

    一声冷笑,让瑰丽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唐门的人还在外面?”

    玄苦条件反s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他一瞬而生的浓烈杀气,恍然明白了过来。玄苦心下大惊,一把拽住朝外大步走的男人:“你疯了?!”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若是如此,唐门必将和半夏谷结下不可了的仇怨!

    这一想法还没落下,再看见凤太后脸上的冷笑,玄苦猛然抚住了额头:“别告诉我你也跟着发疯,七国之间可以打可以斗,都是私下的。若是你们挑到了明面上,是准备把侍龙窟的人引出来?!侍龙窟的背后是谁你们不知道?别说倾巢出动,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是跟你们一样的高……”

    “去他妈的高手!”

    “你他妈少跟老子耍横!”

    这两个冤家死死瞪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