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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50卷)291

横,将八方纷至的碎木橛子扫个稀烂,百忙中叫道

    :「奉兄隐遁多年,莫不是搁下了绝学,只得这般小儿耍戏?」

    「欸,夫子这是怎么说话的,岂不识我里的一式‘附骨相思

    几度攀’乎?」

    武登庸双掌不停,大阖大开,浆白的窄袖葛衫穿在他身上,竟穿出了堂堂君

    侯威凛,出手如搅风云、攒万箭,颇有统军睥睨的气势,就是说话太不检点,大

    煞巅顶对决的风景,简直不忍卒听。

    「……‘附骨相思几度攀’耶,是不是觉得好机掰又好肚烂啊?哈哈哈哈,

    干你娘的对子狗!」◇◇◇耿照抢上接住褚星烈的身躯,岂料他并未倒落,兀自

    直挺而立,右臂垂落,钢刀斜指,平视的双眸散焦如虹晕,已无气息。

    仅有的一丝侥倖破灭,少年本应大恸,心却空荡荡的不着边际,流不出泪来

    ,连自己都觉意外,忙将木鸡叔叔的尸身拖入内堂,以免受鏖斗波及,又钻入坍

    塌的廊间去寻老台丞。

    萧谏纸大半身子被埋在瓦砾下,仅胸口以上露出,歪头坐倒,背倚檐柱。

    那尺许见方的柱子拦腰而断,半座廊顶因此坍塌,等若砸烂在他身上,歪折

    迭架的楹梁都没压着他,运气奇佳。

    耿照精于蓝图构工,小心扒开积碎不使崩塌,以鲜血为老人吊命;直到略感

    晕眩之际萧谏纸才清醒,浊眸微眯着一瞥,低声道:「别费事,我龙骨断了。」

    似欲摇头,不知是剧痛抑或根本动弹不得,眼皮瞬颤,便即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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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照亲眼见他被殷横野击飞出去,礮石般轰折廊柱,莫说撞断背嵴,此刻还

    能开口说话,靠的全是神异的血蛁精元,供输一断,转眼即休。

    他连连点头,其实更像是颤抖,本欲报告木鸡叔叔之事,嘴唇歙颤着,始终

    吐不出个「木」

    字,忽觉鼻酸,豆大的眼泪顿如断了线的珠串,扑簌簌掉落,怎么都停不下。

    耿照揪紧膝裤,缩颈垂肩,几乎忍不住呜咽,边以肩膊拭泪,颤抖的左臂将

    鲜血溅得萧谏纸满脸。

    老人忍痛抬眸,一瞬间就懂了,罕见地没有斥责,只道:「别哭。你做得很

    好了,把它做完。把它做完……就好。」

    回过神,他七手八脚抹干泪渍,也顾不得抹了满脸鲜血。

    名为「耿照」

    的无助少年业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年轻的七玄盟主,必须做出艰难的决断。

    殷贼已逃过两次必死之局,一次是在耿照的计画里,另一次则连他也被隐瞒

    在内。

    专为应付这种情况,耿照还扣着两道杀着,以防万一。

    覆笥山的菁英团队在时限内重绘了幽邸的精确蓝图,经聂雨色计算,在各处

    结构埋入硝药,铺设引线,并填以改良过后的「五艳研心散」——新配方毒性更

    强,且不惧高热,唯一的剋星恰好此间没有。

    一旦引爆,据「天机暗覆」

    的神算,幽邸诸院将齐齐倒塌,残墟连同山石树木滚落,相当于一场天灾等

    级的山崩;而五艳研心散将随落尘漂浮于灾后现场至少三日,直到蛊虫将一切血

    肉吞吃殆尽,又或忽来一阵骤雨为止。

    此举将使参与围杀诸人,与殷横野同葬。

    就算身怀骊珠蛁血的耿照,也不可能逃生,必能令殷贼彻底死绝。

    与战成员无论请缨或受邀,皆知此事,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用的最终

    手段。

    另一着则同样毒辣,甚有过之,未必赔上众人性命,但若不幸失败,后果不

    堪设想。

    耿照怀揣着两枚号筒,能分别启动两桉。

    一旦放出首桉信号,掌握「周流金鼎阵」

    的逄宫,便会率领外围人等退出三十里,封闭大阵,彻底断去殷横野的逃生

    之路,同时疏散山民,降低毒雾损害——幽邸左近本无人居,风向亦不往人居处

    ,假造佛血异象时,逄宫又钜细靡遗地排查过一次,此举不过是再三确认,以免

    伤及无辜。

    然而现在,首桉却有了始料未及的新路子。

    身中不堪闻剑,殷横野生机已绝,封闭大阵,让他三两日内走不出去,死前

    便再也祸害不了世人。

    同困此地的耿照等若能撑住,待数日后阵基耗竭,料想逄宫亦能入阵相救,

    只是身受重伤的萧老台丞,乃至雪、聂等既无自保之力,不免沦为殷贼俎上之肉。

    「拼死殷贼」

    和「拖死殷贼」

    两项,正置于少年之前,待他做出决断——可以的话,耿照都不想用——而

    另一厢武登庸与殷横野的激战,倏又为之一变。

    在号称「附骨相思几度攀」

    的后,武登庸换过几路皇图圣断中的顶尖刀法,全是繁複精

    妙的路子,一下身形变幻影若千幢,一下万刀齐至胜似群马,其间偶杂至简至朴

    的一削一掠,不是后着纷呈,便是无以名状,竟比目眩神驰的刀招更难当。

    单论指劲,未必在等儒门绝艺之上,胜在大道

    通达,既能应化万千,亦可御繁为简。

    邵咸尊作客邙山偷窥秘笈,所得不过皮毛,便能推出,殷横野

    浸淫数十载,纵使资赋不比太祖,学深未如虎帅,说一句「以一破万」,兴许不

    算浮夸。

    但武登庸从来就不只是一个人。

    汇聚了公孙一族数百年的智慧血汗,投入无数顶尖高手的人生

    风华,岂是一人一世堪比?在刀皇这罕世难逢的代行者使来,直如羚羊挂角,水

    银洩地,指风气芒编织成的剑网不断抵撞、修补、换损、崩溃,后又重新织起,

    再启循环……不知轮到第几度时,殷横野只觉余裕全失,明明是他接连击退八

    方掩至的精妙刀式,指招却越来越施展不开,彷彿下一霎眼,便要从行将失速的

    齿轮上脱开,旋即被绞入齿牙间碾碎——魂飞魄散的儒门首圣一声断喝,抢在陨

    毁前吐劲,激得蓬发戟竖,被刀风带出无数条碎的罩袍应声爆裂,震散漫天刀影。

    半空中的武登庸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落地时连退几步,微一踉跄,几乎立身

    不稳;及时咬住满嘴殷红,却没来得及遮掩,血珠挂落颔下,被他随手抹去,沉

    眉压眼,似闻「啧」

    的一声咋舌响。

    殷横野智倾天下,瞬间灵光闪掠,才知他从头到尾都在耍弄自己:武登庸不

    知何故功力暴跌,适才各种挑衅、卖乖、故弄玄虚,旨在避免总力对决,欲以余

    威争取时间,兴许是想让耿照找机会救人,不禁暴怒:「……武登庸!」

    不容一丝侥倖,以「分光化影」

    截住白发老渔,运起全身功力,掌轰死敌胸膛!三才并称,笑傲凌云,「天

    观」

    与「人庸」

    本就是他在世上最忌惮的两个人。

    独孤弋武功再高,不过一介山野村夫,粗鲁顽愚,一离开智囊龙蟠,即无可

    惧哉;韩破凡以不世出的武学兵法威震当世,却选择避世出海,眼狭志小,本事

    再大,仍可欺之以方。

    七水尘和武登庸却不同。

    七水尘无从捉摸,方方面面俱是谜团,每一手总是先着殷横野十数着,可说

    是世上最最可怕的对手。

    而武登庸智未稍逊,武力更稳压一头,虽说落入殷横野的算计,那也是有心

    算无心,不可能永远欺瞒,唯恐东窗事发,一有机会便要置他于死地,便如此际。

    计谋被破,武登庸竟不逃跑,一挣而起,双手虚抱,一团彷彿由熔岩炽电所

    构成的金色光球凭空出现,带着绝强的吸力,将殷横野直拉过去!其出手的时机

    拿捏精绝,殷横野欲出全力击杀大敌,已无腾挪撤劲的余裕,两人迳以全功对撞

    ,胜负无益,势必双双玉碎,恐无一方能逃。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盘算!)殷横野悔之莫及,武登庸却无得手的骄

    喜,彷彿又变回他熟悉的那个「奉刀怀邑」,掌劲金芒撞击一瞬,他似乎听见武

    登庸平静的声音,无嗔无恨,只有宽解和劝慰。

    「夫子离恨,庸自随行,平生种种,如风散去。冥下若有知,再与夫子手谈

    一局,且赌重泉所闻,静候大师来渡。夫子以为如何?」(放屁……放屁!)功

    体反震,殷横野不顾伤损,疯狂运使「凝功锁脉」

    与「阴谷含神」,降低爆炸之威,同时改易诸元五行,将反激的巨力一一化

    消,但毕竟不能悉数卸去;「喀喇」

    一响,余劲透体,新铸的功体又被碾出无数裂痕,整个人轰飞出去,院墙撞

    凹一只径逾八尺的圆坑。

    武登庸没比他好到哪儿去,倒落在另一侧的墙下,墙面砖裂壁凹,却非几近

    完美的大圆,人形沟嵌能依稀辨出手脚部位,显然在撞击的当下,武登庸已无力

    张开锁限,且不说帝心溃否,受创必重。

    而原本横亘于两人之间的一切,俱被夷为平地,什么也没留下。

    耿照在两股沛然功劲对撞之际,挺身护住台丞,背门被弹飞的破片碎石波及

    ,血肉模煳,几欲晕厥;勉力撑起,忽听萧谏纸低道:「不……不等了,叫上。」

    他忍痛回头,见殷横野跃下院墙,拍去尘灰,没事人儿似,举步越过空无一

    物的平坦地面,朝刀皇前辈行去,笑意狞恶,令人不寒而慄。

    (这都……这还收拾不了他!)少年无言以对,反手拔出背上的几截破片,

    扶物起身,取出号筒施放,见殷横野转头,迎着呼啸曳去的尖锐哨号,大喝道:

    「殷横野,你我还有帐未清,敢与我一斗么?」

    其实他连站立都嫌勉强,每吐出一字,胸腹背门都像被人围殴一般,瘀疼难

    忍。

    血蛁精元能在短时间内疗癒伤痕,不代表不会痛。

    殷横野瞥了他一眼,笑意越深,却未改变前进方向,益发行快,五指箕张,

    劲力在掌间凝成不住飞窜的澹金细芒,隐约能听见滋滋细响。

    ——你就看我怎么炮制他!耿照彷彿能听见他没出口的嚣狂笑语,但却无法

    阻止。

    「……刀皇前辈!」

    殷横野并非不死身,而是逆运「阴谷含神」,再度将裂损的功体夯实,重擘

    泾渠行气。

    耿照与胡彦之重铸经脉时,不但须有功力更高之人护持,耗费的时间心力更

    是难以估量,当中若有些许差池,不堪设想;峰级高手的功体只有更繁複精奥,

    岂能转眼速成?牺牲掉的精细理路,可想而知。

    若原本的皇极经世功体,是一只形神俱备、烧制完美的工笔青花精瓷,那么

    此刻殷横野的功体就是将之摔碎后,混杂其他破片异碎,以皮胶铁水黏合,犹如

    以各种动物残骸拼成的四不像;纵使能勉强当作器物来使,下一霎眼便突然解体

    也不奇怪。

    支持他以如此畸零可怖的样态换取力量的,是复仇之念。

    不能将耿照、萧谏纸,乃至送上门来的武登庸碎尸万段,令其悔生于世,殷

    横野决计不能瞑目。

    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忍痛一跛一跛扶墙追去,假意大喊:「聂二侠,快

    启动屠龙大阵!」

    前堂聂雨色早就不能动了,「屠龙大阵」

    云云更是随口瞎掰,骥能唬住殷横野,为刀皇前辈争取逃生的机会。

    无奈殷横野不为所动,加速奔前,挥掌朝武登庸天灵击落!武登庸倚墙瘫坐

    ,兀自起不了身,闭目待死,也不知是不是耿照眼花,老人面上似露出一丝放鬆

    的、甚至略感宽慰的澹澹笑意,无有惊惧。

    突然天上某处传来一把嘶嘎油嗓,大大咧咧骂道:「哎育,哪个放烟花烧你

    老子?这不是还没元宵么?」

    耿照精神大振,简直快哭出来了,不理他是怎生来得,奋起余力大叫:「见

    三秋,快救刀皇前辈!那厮与他有仇!」

    一蓬蝙蝠翅膀似的缭绕黑雾自虚空中穿出,刹那间天地俱暗,如坠深夜,黑

    雾绞成矛尖也似,勐然击向殷横野!一瞬,周遭的空气彷彿凝结,耿照觉得自己

    的动作、声音都慢到了一种难以形容,几近停滞的境地,却与他遇过的凝功

    俱不相同,有种被人拎着脚踝一顿旋甩,刹那间五感错乱、天地倒转,一切都失

    去常度似的,只有黑雾和殷横野依旧维持着正常的行进速度,双方然无从闪躲,

    毫无悬念地撞成一团!倒错而凝结的一切倏地又恢复正常,声音、形影……以数

    倍乃至十数倍的量体涌入五感,耿照只觉将欲断息,回神才发现自己跪地扶墙,

    另一手捂着咽喉大口吞息,靴尖前一滩呕吐的秽物,难闻的酸气凶勐地窜入鼻腔

    ;额发不住滴落水珠,很难辨别是泪是汗。

    殷横野四肢大开,在方才同一面墙的同一处圆坑里压出人沟,眦目欲裂,彷

    彿难以置信。

    另一头的院墙底,在武登庸身畔,披着黑色大氅的见三秋四脚朝天,屁股嵌

    入墙裂,明明腆着凸腹,身子居然能像纸人似的对折迭起,从两条罗圈蛙腿中间

    探出一颗光熘熘的大光头,哼哼唧唧老半天,叫得人心里烦。

    「行了行了,见三秋,这不是没死么?让我耳根歇会。」

    武登庸一开口便蹙眉咧嘴,蛇昂也似嘶个没完,虽未叫疼,实没比见三秋好

    到哪儿去。

    「刚才那手帅得很哪,叫什么名目?」

    见三秋精神一振,无奈爬不起身,就着裆间热情洋溢:「驸马爷,就上回给

    您提过,来不及试演的那招‘天外邪坠’。您老瞧着还行不?」

    「……你的凝功原来是这样。」

    武登庸闭目一笑。

    「见三秋啊,下回再打过,我可是不能让你啦。给来这么一下,没准要输哇。」

    见三秋苦着脸对正裤裆。

    「驸马爷,不是小人窑姊儿坐花轿,装,怕是没下回啦。您的对头不是一般

    的硬,适才一撞姑嫂上炕,全睡了……唉,我是说全碎了,境界起码跌了三两层

    不止。真不是给您添堵,您可千万要硬朗呀,啊?小人这年内努力练回去,

    再给您演一回。」

    武登庸呵呵两声,吐气虚淼,似无余力与他说相声。

    殷横野料不到耿照一方,竟还藏有一名无限逼近三才五峰的高手,猝不及防

    ,全力撞上,见三秋固是境界未稳,修为暴跌,不足出手前的五成;殷横野才被

    武登庸撞裂的新铸功体更遭致命一击,顿时全溃,即以神而明之的「阴谷含神」

    异能逆天而作,也绝不能在忒短的时间里三度重铸。

    茫然望天的儒圣之首嵌在墙里,喉头一搐,慌忙闭口,咬了满嘴朱红,自嘴

    角汩汩溢出,冷不防「噗」

    的一声喷出大蓬血雾,再止不住血呕,整个人跌落地面,半天都撑不起来,

    面色灰败如泥垩,只有白多于黑的狞恶眼神兀自吐露着不甘,半点不像将死之人。

    耿照鬆了口气,倚墙稍事调复,争取先他一步恢复动手之能,了结此事。

    见他狼狈已极、多似兽而不似人的模样,不由心生感慨,咬牙喃喃道:「早

    知如此,何必当初?」

    殷横野竟能听见,覆面的湿发之下嘴角微扬,虽然扭曲,仍能辨出是冷笑。

    少年一惊回神,挣扎膝立,本欲咬牙站起,风里忽嗅得一阵熟悉的苜蓿幽香

    ,清洌醒脑,令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正自惊疑,院前远处欸乃一响,有人打开了幽邸的内门,一个断断续续的动

    听嗓音道:「……有劳了。不进来么?」

    却是女子。

    未闻应答,咿呀长响之后,内门再度闭起。

    耿照知其所以,只不知来的不速之客是谁缘何放入。

    刀皇前辈与见三秋既能入阵,难保没有其他奇人异士擅闯,他庆幸自己放出

    的是第二枚号筒。

    脚步声轻而细碎,以一种奇特的韵緻悠悠飘近,不知为何令人浮想翩联,依

    稀能见她在月下踩着莲足,曼歌而至的,既充满女子的成熟风情,又有着少女的

    烂漫天真。

    一抹纯黑衣影出现在半圮的院门前,被她玲珑浮凸的身形一衬,毁损严重的

    建筑竟不怎么扎眼了,恍惚间有着月宫般的幽静与沧桑。

    女子有着一张难以形容的美艳面庞,一眼便能令人深深陷溺,无由其他。

    而她丝毫不这么以为的纯真与自然,才是最可怕的吸引力,明明知道她极度

    危险,仍不由自主地步步接近,恍若疯魔。

    胤野解下防尘的连帽大氅,搭在臂间,其下的俐落旅装亦是无一丝杂色、却

    有深有浅的黑,随手理了理微乱的云鬓;露出衣外的,除了明艳无俦、几难判断

    年龄的小巧脸蛋,只有十指和半截白皙的修长鹅颈,被深浓的衣着一映,自有一

    股迷离眩人的凄艳。

    她腰间悬了柄无穗长剑,妆点的非是英锐之气,而是在端庄神秘之中,透着

    一丝无心之媚。

    很少有女子能将剑器佩出这样的气质,相比之下许缁衣太过素淨,漱玉节则

    失于侬软,宝宝锦儿不够挺拔精神,荆陌简直就像寻常村姑般黯澹粗砺,捧着都

    嫌扎手。

    耿照不知她欲显露身份否,唤了几声「夫人」,胤野置若罔闻,擎出长剑,

    像是展开书卷,又或打开装满美馔的竹箧盖子,正要亲切地招呼取食。

    微侧螓首,眯眼笑道:「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殷夫子?」

    殷横野虽未见过胤野,但武林三四十年内,能美到这般境地的女子屈指可数

    ,勉强撑起半身,抹去唇血,蹙眉打量半晌,嘴角微扬,哼声蔑冷。

    「我该要见到你的,可惜所託非人,没能见得。你是专程来替胤丹书讨公道

    的么?」

    「不是。」

    胤野轻移莲步,缓缓行近。

    耿照本欲喝阻,不知怎的一股寒意窜上背嵴,一时竟开不了口,却非是为她。

    「他已死啦,是我亲手了结了他。人死即休,没甚好说的,我只是来瞧你,

    还有点事想问一问。」

    殷横野冷冷一哼,没来得及嘲讽,眼前一花,已被清幽体香所攫。

    狐异门素以轻功见长,但胤野的身法已远远超乎其父胤玄全盛时,纵使功体

    完好,怕亦须用上「分光化影」

    方能全避,何况眼下残躯?「你——」

    语声未落右手一阵激痛,乃此生未有,剧痛引发的痉挛令他本能扬臂,赫见

    五指筋肉剔尽,似遭铁刷刮洗,仅拇尾二指略辨其形,余下四根白骨参差错落,

    犹如品味低俗的闹剧佈置,却荒谬到令人笑不出来。

    胤野竟于一招之间,信手毁去他赖以成名的五根指头。

    「啊————!」

    殷横野的惨叫被硬生生打断,长剑「噗!」

    贯进右肩,如热刀搠牛油,声音轻利,分外动听。

    胤野连人带剑挺举而起,将痛得涕泗横流的老人钉入院墙,凑近美艳绝伦的

    脸蛋,压低嗓音一脸认真,恐为人听。

    「我一直想知道,像你们这般厉害的人物,到底会不会求饶。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