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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啊呀”宝珞跳开来,看向那雪堆,又动了一下……她忙拨开积雪,雪下……竟然匍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情形象是南迁的难民,他冻得在雪地里不断抽搐,身子已有些僵硬。

    “他没死呢……”宝珞说道,拓跋嗣与贺兰容颉也围了过来。贺兰容颉将那人翻过身子来,只见是一个旬旬老者,发须已是花白,面目却是清雅,鹤颜长须,不象是寻常百姓,不准是边城哪个大户人家的老爷子,战乱中流落至此。

    宝珞把了下他的手脉,“这位老伯该是几日没有进食了,天寒地冻的。再过半日就没救了……”她将身上的大氅给老伯盖上,从药囊中取了粒丹药给他吞下。

    “你要救他?”贺兰容颉不置可否的摇摇头,“我们不可能将他带至军营战场,以他的年纪,自己前行往南迁断也难以活命,如今救活了他,只不过是给他多添几日的苦痛而以。”

    拓跋嗣将自己身上的裘氅给宝珞披上,“容颉说得没错,珞珞,这也是无可奈何,路上难民何其多。”

    宝珞明白战争的残酷和必然,以战止战才能挽救这些无辜的人们,“你们说的都对,可是,要我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去不救那非医者之道,救了他,就算是极小的可能他也会活下去,我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好吧,那就看他的造化了。”此时四禁尉已回来禀报寻着一个山洞,拓跋嗣便令他们带上垂死的老者,一同前行。

    火光下,老者的身子渐渐不再冰冷僵硬,喝了烧煮开的热水,缓缓转醒,那双眼睛清明睿智,儒雅地向众人道过谢便细细吃起宝珞递给他的干粮。

    “老先生,您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雪地里?你的家人呢?”宝珞将热水壶放到他手中。

    老者微微一笑,“老朽孑然一身,并无家人,一个人走到哪就是哪,领略世间疾苦。”

    想是他也有不欲向外人道出的凄苦,宝珞也不再追问他了。“老先生,我们明日就要离开此地,前方战乱凶险,实不方便带着你去,这袄子干粮你且带着。”说着将一件袄子裹在他身上,一包干粮放入他怀中。

    “姑娘真是善心,老朽本就是孤身一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如今得以姑娘相救便是缘,缘起缘灭世事无常,种了因必有果,一切惟心之念。老朽无以为报,便祝愿姑娘今夜有个美梦吧。”老者微微颔首。

    “老先生,您也早点歇息吧。”

    那是一个艳阳午后。

    漫天舞动的“花吹雪”,粉色、洁白一簇簇在眼底燃烧得灿烂,这时,颜陌才发现日本的樱花多么美,所以有了“花吹雪”那样意境的别名。

    可是粉色和洁白永远不会是她的生命中的颜色,她是黑暗里虚浮的夜莺、猩红海里的血色菩提,她十岁瘦弱的身躯撞上那辆眩黑的宾士时,象抛物线一样仰面飘了起来,那时,眼瞳里第一次看到了漫天纯白的花瓣,是天堂的颜色么?慢慢印染成刺目的血红,她躺在地上无声抽搐,清澈的双目蒙上了一片血腥的殷红,是她身上的血,血腥气令她兴奋,在血泊中撑起身子,地上氤氲的血丝象张开的网,静静等待着吞噬或者被吞噬。

    她对上那双墨黑的眼,十五岁的少年的眼睛冷戾孤傲,微微眯着,眼底的阴霾愈渐浓烈,她忽然就想笑,那双眼里也涌动着对血液的嗜恋,他们,竟是拥有同样孤戾因子的人,他们,是同类。

    象迷失的孤狼找到同伴,在相伴的岁月里互相舔噬伤口,天性的猜疑令他们无歇止地试探,试图撕开对方冷漠的皮囊,看清血肉下战栗的灵魂。

    他在她面前亲吻爱抚更为美丽的女人,令她守在门外倾听他们欢爱糜魅的呻吟,一夜露水沾湿额发却掀不起眼底的波澜,他恼恨地将她送去执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嗤笑地将任务失败的她丢给刑组,可是,他看到她象被人扯碎遗弃的破布娃娃丢弃在阴暗角落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游戏的规则是谁先爱上,谁就输了,代价是死亡。

    她没有告诉他,早在对上那双墨黑得没有焦距的眼睛时,她已是一点一滴的放弃了抵抗。

    她早已输得彻底,所以,死的人该是自己。

    澈……你说我只能死在你的手里,你的骄傲不可能允许认输,所以……你要我死。

    那一霎,她恍然大悟,原来,喷薄的血液才能看得清他因爱而恨,一如那个血色樱花的午后,他们找到了同伴,身体里缺失的另一半。

    容仓澈人……澈……澈……在血色氤氲里,她终于看清了他。追寻千年,他依然墨黑的眼瞳是夜的深沉,削瘦坚毅,时而戾酷绝情时而艳治到令人不敢逼视的脸。

    拓跋嗣……拓跋嗣,她在梦中笑得如夜莺般凄伤,这就是因果么?前一世我输了,所以……这一世,先遇到的不是你;所以……这一世,我最爱的不是你。

    原来没有输赢,千世的轮回里我们两败俱伤。

    “珞珞……珞珞……醒醒……”拓跋嗣轻轻摇晃怀中的人儿,“梦魇了么?不要怕,珞珞……醒醒。”她的泪象缺堤的河水,无法止歇,苍白而慌乱,夹杂着喑哑的笑声。

    倏然惊醒……

    她瞪大眼睛迷离注视着他,他放松了焦急的神色,换上一副戏谑的表情,“珞珞,你梦到打战了么?一直喊着‘撤’,想要撤去哪?”他纤长的指还在她脸颊上抚摩,抹去残留的泪迹。

    山洞里,那老先生早已不知去向,“缘起缘灭世事无常,种了因必有果,一切惟心之念。”他给了她一个梦。

    恒河岸上老和尚的话倏间清晰萦绕在脑海,“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嗣……”她的手蓦地搂上他的脖子,脸颊紧贴着他的耳畔。他的耳竟然红得发热,珞珞……珞珞从未对他有过这般亲昵的举动……

    “嗣,等回了平城,我们成亲吧。”她在他耳边轻语,那一刻,他竟怀疑做梦的是不是自己?

    半晌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好,待我降服那北国的恶狼,我们回去大婚。”将她紧拥入怀,深深地嵌入心底缺失的那一方空洞。

    她发现他身上有樱花的淡香,一如前世。

    澈……是不是我们这一世幸福相守,不让仇恨衍生,就能消弭千年的劫难?老和尚的箴言是不

    是这个意思?

    一夜的风雪停了,贺兰容颉站立在山洞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他从容拍了拍有些褶皱的外袍,既便再从容,也无法掩饰眉梢一闪而过的冷嘲,嘲笑自己故作镇定。

    他和皇上从小一块长大,他们都没有更多的玩伴,他的姑母是皇后,他的父亲是一品公,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鲜卑后裔最耀眼的星。可是,嗣是太子,长大后总是在各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