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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也认栽-第2部分


    “哥哥喜欢吃那里的蟹黄包子。”小手一指,前头招牌写着“广福楼”。是老字号了,与他们陆家茶楼君子之争已久。

    “自家开茶楼,还去捧对手的场,这样扯你娘后腿,当心被打死。”轻捏女儿鼻梁,她呵笑着躲到他肩窝。

    缓步上了茶楼,他挑了二楼靠窗的雅座,将女儿安置在内侧,低声串供:“如果教娘给逮着,就说我来查探敌情,知己知彼。否则捧着银两给对手赚,娘说不定会罚我们不准吃饭。”

    一路开开心心玩闹下来,完全将“防卫”二字给丢到九霄云外的盼儿,正亲亲爱爱地靠在父亲怀里,格格笑地直点头。

    “聪明的孩子。”赞许地拍拍她,这才抬起头。“麻烦你,小二,给我一盘瓜子,再来壶桂圆茶。”桂圆茶是给女儿暖身,瓜子是他要用来测试牙齿硬度的。

    悠闲的午后时光,父女俩喝茶、嗑瓜子,好不惬意。

    日渐西斜时,不见跑堂小二,想必是在楼下忙了,他只好劳动自己起身。“咱们要回家喽,爹去会帐,盼儿乖乖等着,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

    得到允诺,他安心下楼去。

    到掌柜那儿会了帐,接过打包好的蟹黄包子,掌柜“咦”了一声,打量他几眼。“您不是陆府那少东家吗?您几时回来的?”

    此话一出,他察觉到由各个角落投射而来的打量目光,他的名字有这么人尽皆知吗?

    陆君遥礼貌颔首。“上个月十五。”

    “这样啊。您家夫人有才情,将生意打理得风风光光,店铺子愈开愈大,咱们都快没饭吃了。”

    “您见笑了。”

    “瞧您气色挺好的,身子骨都好了吧?”

    “托福,好转不少。”

    “那就好、那就好,否则尊夫人一介妇道人家,在外头抛头露面的,总是……辛苦了些。”

    口头上寒暄了几句,假装没发现各处异样的打量目光,缓步上楼。

    然而,他是习武之人,听力自是比一般人灵敏些,那些个耳语,字字传入他耳中。

    “那个就是病得快要死掉的陆家少爷啊?看起来好得很呀。”

    “那是现在,你没瞧他以前那病弱苍白的样子,要不是有几个钱,哪家姑娘肯嫁呀,怕过门没三天就守寡了,也难怪陆少夫人守不住寂寞……”

    “也是。女人家一天到晚混在男人堆里,美其名谈生意,私底下谁晓得谈了些什么好事?那陆家少爷都离家九年了,还能有个五岁的女儿吗?这明眼人一瞧……”话头一起,就再也停不了,挖出陈年的街坊耳语,硬要凑个兴头。

    “我听说的还不只这样呢。她那公公没死前啊,待她可好的,上哪儿谈生意都带着她,这搞不好……那小孩……”未竟之语,人人有底。

    “那……这陆家少爷认的是女儿,还是妹子呀?真可怜。”

    最后下了一致的结论:“这些富贵人家真是滛乱呀!”

    是富贵人家滛乱,还是寻常人家捕风捉影、制造话题?

    没证据的事,也能说得有头有脚,这年头,连流言都众口铄金了。

    真是太平盛世,人人闲得慌,都没事做了,净嚼舌根,道人长短。

    明知不该与低俗的街坊小话一般见识,然而他就是感到莫名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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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连他都处在流言之下,那芽儿的处境,岂非更不堪?

    然而这一个月来,她对他说了每天发生的事,却绝口不提一句关于辱她名节的闲言闲语。

    缓步上楼,靠窗的位置引发小小浮动,细细的哭泣声传入耳中,那是──盼儿!

    “走开、走开!你乱讲,我才不是杂种,我有爹,爹会买好看的叮当给我,爹好疼我,才不会像你讲的那样……”

    “得意什么,他要是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就不会疼你啦!”

    陆君遥心下一震,快步奔去,将胀红了脸、无言又无措的女儿搂进怀中。“小兄弟,你爹娘是教你这样待人处事的吗?”不过才八、九岁,怎么言语如此咄咄逼人,他家盼儿哪里惹着他了?

    标准的欺善怕恶,见大人来为她出头,胖小子气势立刻弱了下来,结巴道:“我、我爹是这么说的……她本来就……连爹是哪个人都不晓得……”

    “臭小子,别胡说。”见自家孩子闯了祸,前桌客人赶紧来领回胖小子。

    “她是我的女儿,叫陆盼君,陆家的二小姐,孚仭矫味憧梢院耙簧蕉〗悖煲坏憧梢院芭味褪遣唤性又帧k牡崽鬯芫茫够崽鄣剿ご螅案鋈缫饫删急阜岷竦募拮保绶绻夤饧蕹鋈ァk艏薜煤茫一岜人模撬蚓盟芤欢〉阄彝芬桓霾蝗乃磺宄寺穑俊彼痪渚洌郝蝮频厮档溃皇呛鸵桓龊⒆蛹平希撬蹈⒆雍竺娴拇笕颂摹br />

    抱起委屈兮兮的盼儿,转身前轻轻淡淡、不愠不火地留下一句:“稚童何辜?谣言止于智者,望君自重。”

    回家的路上,盼儿出奇地安静,没再嚷着要下来自己走,不哭也不闹,安安分分窝在他怀中不敢乱动。

    “去洗把脸,晚一点娘回来,要用膳了。”小手任奶娘牵着,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奶娘帮她洗了澡,换过干净的衣裳,又梳理好头发,还说:“真好看,像个人见人爱的小公主。”

    真的吗?可是爹看到了,没夸她。她其实没那么讨他喜爱吧?因为她不是他的女儿……

    好多人都这样说,爹听到了,就不会疼她了。虽然娘说是,她问了好多遍,可是爹呢?他会不会不相信?

    偷瞧了眼爹不说话的表情,闷闷地低头猛扒饭。

    陆君遥若有所思,晚膳吃得不多,不自觉地替坐在身旁的女儿挟些菜。有些许小挑食的盼儿,竟反常地吃个精光。

    “别吃太快,当心噎着。”顺手带下嫩颊一颗饭粒。

    孟心芽留意到父女俩怪异的互动,思忖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每当陆君遥专注于思考什么时,就会格外安静,话不多,连东西也吃得极少,如果九年没改变这习性的话,那他此刻是在想什么呢?

    临睡前,是他们夫妻的“谈心时刻”。陆君遥端坐书房,等待妻子的到来。那是一整天下来,他们唯一能够独处的时光。

    其实也未必会说什么,有时是他靠坐在卧榻上看书,而她端坐桌前看账本,整个晚上没交谈上几句,但目前为止,他还挺能满足于这种宁馨相陪的感觉。

    言语,有时并非绝对必要,那种有共识的相互为伴,有时也能暖心。

    今晚,她抱了一迭账本进来,心想她大概有得忙了,也就不耽误她,静静在一旁看书,免得她看完那堆账本,今儿个又要少眠了。

    对完一本帐,顺手迭放一旁,在取来下一本摊开前,目光一扬,接触到前方的夫婿。书册被搁在一边,他轻敛眼眉,陷入沈思中。

    他今夜,真是有心事。

    回来时,听福伯说,他今日带盼儿出门逛街,是在外头发生什么事了吗?会不会是……

    心房一阵揪沈,约略明白了什么。

    仰眸,发现她正望着他发愣。

    有时,他会不经意捕捉到她那样的凝视,不甚明白那样失神的打量代表什么。疑惑?探测?还是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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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懂,却有些明白,她起码不是无视他存在的。

    “不是看帐吗?怎么净瞧着我?”

    孟心芽回神,瞅着他不语。

    他立起身,走向她。“那,咱们来谈谈孩子们,如何?”

    她一震。果然!

    “不要。”那些不堪的耳语,她一点都不想拿出来和他谈论。

    起身想避开,却教他握住了细腕。

    “恐怕不行,芽儿,我们得谈。”轻捧她细嫩双颊,面对他。“孩子们不快乐,而我的归来,更造成他们的压力,你比我更清楚原因的,不是吗?”

    她抿紧唇,不吭声。

    “我原以为,他们只是还不习惯生命中突然多出个父亲,需要适应,所以我也让自己放慢步调,了解他们、融入他们的生活。直到今日,我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单纯,他们对我并不是生疏,而是害怕、敌意,隔起了一道墙,不让我靠近,你不会不清楚这是多严重的一件事吧?”

    她无言。

    “难道你希望,他们一辈子用陌生人的态度与我相处吗?我需要你的支持,否则我一个人无法办到。”

    “你……要我做什么?”

    “告诉我,盼儿的身世。”

    她盯着地面,好半天才吐出字句:“那是祈儿捡回来的。”

    “捡?”小孩又不是猫狗,也能用“捡”的?

    “五年前,爹去世的那年冬天,我带祈儿出门裁些冬衣,一不留神,他就不见了,回来之后,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也不晓得打哪儿捡来的,只说有野狗要咬小娃娃。我瞧她一身脏污,几乎只剩半口气,带回家找大夫医治,从鬼门关前救回一条命,之后就养着,与祈儿作伴。”

    “盼儿的爹娘,没找过她吗?”

    她摇头。“或许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生了养不起。”终于抬眸,凝视他深思的表情。“你相信我吗?”

    他回眸。“为什么不?”

    由她惊讶的表情,他读出深意。“你以为我会受那些街坊耳语的影响?不,芽儿,这事只消细细思量一遍,就足以了解盼儿不会是你生的。或许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将你懂得太透彻,但我明白你是个懂分寸的人,虽然你对我并不存在风花雪月似的男女之情,但就凭着夫妻之义,只要你身上还冠着陆夫人头衔一天,你就不会令我难堪。关于这点,芽儿,我是要谢谢你的。”

    “……”她双唇动了动,好似低哝什么,他没听分明。

    “什么?”

    “没。”

    他没深想,接续道:“所以,不管你是由什么方式得来这个女儿,既然你说盼儿是你的女儿,那么也就是我的,身为女儿该得到的骄宠,我绝不会少给。”

    “我不是防你,”她闷声道。“我只是……怕盼儿知道。”

    他拉着她,一同在卧榻边坐下,指腹柔柔地挲抚着握在掌中的柔荑,给予安抚。“如果你不想她知道,我会帮着你一辈子瞒她。但是芽儿,孩子们不信任我,他们不相信我会一直待他们好,以为我会和旁人一样质疑他们的身世。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们是害怕被伤害,宁可守着母子三人原有的平静生活,不敢轻易接纳我。

    “领悟到这一点,我很难受。我不晓得孩子们有这么复杂幽微的心思,渴望父爱,却又担心我给了之后转眼又要收回,宁可不去期待。芽儿,那是我们的孩子,我看了心会疼,失职的是我,错的也是我,小孩何辜?如果不能改变现状,那我实在没资格让他们喊这一声爹。”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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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反驳。

    他笑了。“我很高兴你没埋怨我。”伸手,将她压向胸口,感觉怀中娇躯僵直,却没推开他。他掌心轻轻拍抚,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芽儿,我需要你的信任,如果连你都做不到,孩子更没办法跨出这一步。”

    不知往哪儿搁的手,不自觉揪握住他前襟。“我、我……相信你啊。”一直都信。

    她知道他会活着回来,知道他不会忍心抛下他们母子,于是替他守住家园,安于等待的岁月。

    “嗯。”他不再多说,搂住她,半躺卧在长榻上,宁馨地两相倚偎。

    “你……说完了吗?”等了许久,不见他再开口,忍不住问。

    “完了。”

    “那……”怎么还不放开她?

    陆君遥假装没听懂,双臂环过娇躯,将小手也密密包覆在掌中。

    “我、我账本……还没……还没……看完。”结结巴巴,提醒他。

    “嗯。再一会儿,我有点冷。”

    他在……取暖?

    人的体温,是最好的取暖方式。

    想到他容易受寒的体质……她没再妄动。也许……等一会儿,等他睡着。

    一会儿……真的,再一会儿就好了……

    眼皮缓缓垂下,螓首靠向温暖的来源,那里,有一道道沈稳的脉动,那样的跳动安抚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陆君遥垂眸,审视枕在他肩窝的娇颜。

    她睡得好安稳呢,不设防的清恬睡颜,像个孩子似的,安安心心将自己交给他来守护,倒有那么一点儿他记忆中十五岁小新娘的影子。

    一根名唤怜惜的弦,轻轻扯动他心房。要爱上她,不难的,真的一点都不难。

    眼角余光瞥过桌面账本,再看向她此刻安然沈睡的模样,他勾出满意的微笑。

    第四章

    过午,陆君遥盘起双腿端坐床榻,脑中默念内功心法,让真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天。

    那是每日固定模式了,偏弱的骨底,得靠内力调养生息,才能如今日般与常人无异。

    叮叮叮──

    清脆的铃声随风送来,飘进他清池般无波无澜的思绪中。

    又过了半刻钟,他轻吐一口气,目光移向窗口。

    一只小花猫跳过,撞倒了窗台边的小盆栽。那是厨房养的,平日小盼儿最爱追着牠玩……

    他拉整衣襬下床,桌面上已经摆着一盅仆人刚送上的药膳。

    从他回来之后,这样的食补药膳就没断过,一日一盅,帖方至今不曾重复过。打幼时便吃遍各式名药的他,随便一瞥便能判断食盅内每一样都属上等食材,有些药材甚至稀少得有钱都未必能买到,更别提是最上乘的。

    从以前就是这样,父亲为求良药,不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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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家就他一株单丁独苗,陆老爷老来得子,打小对他便骄宠得紧,遗憾他病根不断,为了他这身子,爹娘不知求了多少神佛,发愿长年行善,造桥铺路,只求福荫爱子。

    或许真是诚心感动了上天,他遇上师父。

    真不知是福是祸,怪人师父老爱炼些奇奇怪怪的丹药,炼了便往他肚里塞,也不管成效如何。那些个日子啊,他真是什么怪味的药都吃过了,有时他甚至怀疑,师父根本不是在救他的命,而是拿他来试丹用的吧?

    也不知是哪颗丹起了效用,总之,吃吃吐吐,睡睡醒醒,能够再世为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往后,师父授他武艺,主要是为强身,着重于内功心法,这些年一面吃师父那堆难吃到想吐的丹药,一面强烈质疑自己被恶整。时隔多年,再回头尝兼具了美味的药膳,简直感动到无以复加。

    那样的用心、那样的温暖与关怀啊……无法承欢膝下,已令他十足愧疚,还让父亲临死都放心不下远方的爱子……

    叮、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扰动他的思绪,证实方才不是错觉。

    眸光半瞥向窗口,小小的影子一晃而逝。

    他掀开食盅,舀了匙入口,悠然品尝美食,立刻便判断出,今儿个的养生药膳主要是滋心润肺,固本培元,应是老少皆宜。

    叮铃铃──

    他措不及防地转头看向半掩的门扉,这会儿小小头颅来不及躲,僵在门缝边。

    “小盼儿,你真的不进来吗?再窝久些,我窗前的花花草单就要被你的小花猫玩光光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管好花花……”

    他朝女儿勾勾手。“别管花花了,过来爹这儿。”

    盼儿踌躇了半天,看似无比挣扎,最后还是慢吞吞地移靠过去。他手一张,将娇小身子抱坐在腿上,舀了匙热汤,稍稍吹凉喂她。“好喝吗?”

    盼儿皱皱鼻。“不好吃,有药味。”

    他轻笑。“是不好吃,所以盼儿帮爹吃完它,好不好?”

    小盼儿仰头。“可是娘说,爹身体不好,要给爹吃的。”

    “你看,我像身体不好的样子吗?”

    端详半晌──“不像。”

    “所以喽,爹不爱吃,盼儿以后过来帮爹吃,好不好?”

    “可是……”这样不会打扰到爹吗?她本来很担心的……

    “不可以吗?”失落的表情,企图博取纯真幼童的同情。

    见他可怜兮兮的神态,善良的幼小心灵好生怜悯。“好。”

    “谢谢盼儿,盼儿真疼爹。”极度感动地,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头。

    用疼爱花花的方式,小手在爹亲头上轻轻拍抚,“那爹也会疼盼儿吗?”

    “当然喽,盼儿疼爹,爹也会疼盼儿,这是我们的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