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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戎-第26部分

    的安全和秩序。”

    伊格没有说话,等待他继续。

    “有几个问题希望您配合回答一下。”他停了一下,看了看伊格又继续说,“今晚演出时您为何出现在舞池旁,而不是观众席?”

    伊格在心里估量着他的问题,谨慎地回答:“我是摄影师,希望能拍到近距离的画面。”

    “您的行动是否得到过允许?”

    “是我同意的,”路迪插话道,“今晚的现场调度是我负责。”

    卡森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面容依然冷峻,继续问伊格道:“您当时是否进入过舞池?”

    “没有,我一直在场外。”

    “那您离舞者最近的距离有多远?是否超过一米的距离?”

    伊格皱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怀疑我……”

    “是。我们怀疑你对洛盈小姐施加某种影响,造成事故。”

    卡森坦率地承认了怀疑,他身后的助手在电子记事簿上做着记录。伊格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非常坚决地予以否认:“没有,绝对没有。我一直在拍摄,直到看到她跌倒才跑过去。”

    路迪也试图为伊格辩护道:“他的确是摄影师,我是检验过他的仪器设备才让他进去的。我想可能是误会了。他应该没有理由妨碍演出,更没有理由加害小盈。”

    卡森死死地盯了伊格一眼,走到路迪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路迪脸色变了,皱了皱眉,疑惑地看着伊格,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他闭上了嘴,什么话也不再说了。

    卡森重新回到伊格面前,清了清嗓子说:“刚才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再重新考虑一下。现在我想再问你另一件事。你是不是登录过洛盈小姐和吉儿·佩林小姐的个人空间?”

    听到这个问题,伊格本能地感觉到事情变得严重了。他点头承认:“……是。”

    “你去做什么?”

    “去看了看她们的日志。”

    “还有呢?”

    “没有了。”

    “你还去了什么地方?”

    “……”

    “你为什么会有数据库的账号?据我所知,所有地球代表都只有使用宾馆服务的权限。”

    “……”

    “你是不是受人指派盗取技术信息?还是有什么企图?”

    “……”

    卡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冰锥掷来,直指目标。伊格无法回答。他无法解释自己如何获得浏览的权限。他答应过珍妮特要保密。他只能以沉默应对,在心里寻找办法。

    伊格内心紧张,但还未失去基本的判断力。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他不仅到过洛盈的空间,还曾留言向她道歉,这说明他们之间至少有过冲突,为针对他的怀疑提供了佐证。他只是想就老师的问题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语焉不详,让人猜疑。至于更严重的间谍指控,他更清楚自己是百口莫辩,他去查看过吉儿的设计参数,还到过数据库的核心象征巴别塔。他的初衷只是好奇,但这理由太过单薄。没有人能给他作证,即便珍妮特替他解释,他也难逃密探的嫌疑。他的掌心渐渐出汗。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这一次进来的是一行人,为首的是第一天晚宴上见过的黑红脸膛的矮胖官员,后面跟着另外两个火星官员,然后是泰恩和德国的霍普曼上校,走在最后的是贝弗利和火星总督汉斯·斯隆。

    一行人进了屋子,病房立刻被占满,火星和地球官员自动分开到两侧,谁都没有开口,气氛紧张,如同积云压低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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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格·路先生,”汉斯打破僵局,平静地问道,“我想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疑问了?”

    伊格点头:“是的。我知道。”

    “那你能否为你的行为提供一些解释?”

    “……不能。”

    “是谁给你权限让你进入数据库的?”

    “……我不能说。”

    汉斯停了一会儿,似乎在给伊格修改答案的机会。他专注地看着伊格,目光平稳,并不带恐吓或逼迫,相反却带着隐约的期待。伊格没有说话。

    “那么,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你在数据库漫游的理由?”

    “我……对这个空间很好奇。”

    “为什么好奇?”

    伊格还没有回答,一旁站着的黑红脸膛的胖子就大声嚷起来:“趁早别跟他扯皮了!纯属浪费时间。间谍怎么可能说实话呢?我早就说了,他绝对是来干扰投票的!”

    “胡安,”汉斯低声喝止,“先别急。”

    伊格有点茫然地问道:“什么投票?我不知道。”

    “少来这套!”胡安气愤地喝道,“你少给我装蒜。在这儿也没有别人,我就把话挑明了说。你们就是猜到我们的民众不会同意将聚变技术交给你们,所以想潜入,对投票动手脚?对还是不对?你们这帮伪君子!”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贝弗利连连摆手,又是耸肩又是微笑,“我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伊格·路先生的行为是他自己的私事,我们都不知情,更没有指示过他。”

    伊格能看得出来,贝弗利没有说出的意思是“他和我们没关系,如果你们要处置,别牵连到我们”。不过,在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理会贝弗利的托词了。他在思考其他的事情。聚变技术几个字在头顶回旋,嗡鸣不已。他之前知道他们在为此谈判,但此时却嗅到一丝别样的气味。

    汉斯又一次止住胡安:“不要急,所有的路径都有记录。”

    他说着转头寻找最初进来的卡森,卡森会意,立刻将助手的记事簿呈交上来。汉斯低头察看,看完交给胡安,表情还是一贯不变的平和,不动声色。胡安看完,有点不甘心地点了点头,小胡子翘起怀疑的弧度。

    “好,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他口头让步,但目光仍步步紧逼,“可就算你没到过投票场,也不代表你没有企图。我看你还是早一点儿坦承为好。我不希望事态扩大,如果你始终抵赖,而最后我们又查到了什么,不排除一些惩戒的措施。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窃取某项技术?”

    “不是。”伊格说,“我能要什么技术?”

    “你不要,有人想要。你们谈判不成,就想要暗自窃取,是不是这样?”

    “请您不要随意猜测。”

    “你没有向地球传送信息?”

    “没有。”

    “可是有记录显示,你下载了大量数据。”

    “那都是些影片!”伊格有点急了,“你们可以去查!你们不是什么都能查吗?你们把我下载的所有数据拿去查就是了。那些都是电影,都是我的老师阿瑟·达沃斯基的电影。我说的都是实话。下载自己老师的电影有错吗?”

    他被咄咄逼人的盘问激得有点急躁,无法做到处变不惊。他对老师的电影有天然的捍卫情绪,它们不是政治阴谋,尽管从一开始就与政治相关。他意念纷纷,头脑中回响着技术、谈判、交换、聚变等词汇,夹杂着空气里一触即发的阴谋政治论调,他一下子反应出这是两颗星球对抗的烈焰。他突然意识到这其中蕴涵的对抗的张力。他回想起洛盈当天的话:这不是商业不商业的问题,这是火星和地球的问题。他这才明白了洛盈的担忧。他开始回忆这二十几天来的所作所为,心思纷繁。汉斯听到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将路迪叫到跟前,悄悄耳语了几句。

    胡安不为他的激动所动,仍然像一只胖而警醒的刺猬,冷冷地绕着他说:“我们会查的,一定会查,这点你放心。现在是下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你到塔那里去做什么?”

    伊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好奇,只是好奇,我说过了。”

    “你知道塔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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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一点儿。”

    “一点儿?你倒真是谦虚。什么叫一点儿?知道一点儿的人能径直找过去,不费半点周折?你敢说你之前没有做过充分调查?谁会相信?你分明是早有了解,蓄谋已久,受人指使,特意前去,就是为了到我们的核心区进行破坏!是不是?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当然不是。简直是无稽之谈。”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过去?!”

    胡安的怒喝像一声惊雷。伊格感觉喉咙发干,嘴唇麻木。

    胡安像一团火球,步步进逼:“而且你还去了两次。第一次你说是好奇,那么第二次呢?又有什么解释?”

    伊格看着胡安的逼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没有把老师的事情告诉珍妮特和洛盈以外的人,现在也不清楚该不该讲。他第二次去是完成老师的遗愿。珍妮特帮他将老师的记忆埋葬,只有她能证明他的清白。可是这是隐秘的活动,她逾越了她的权限,他的坦白将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苛责。他又不禁想起洛盈的父母,心生胆怯,只能闭口不言。他看看汉斯,汉斯也在看着他。汉斯这一次没有再阻止胡安,看得出,他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伊格沉默着,其他人也都沉默。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每个人都怀疑地看着他。泰恩环抱双手,默不做声。贝弗利皱着眉头,站到火星一侧汉斯的旁边。胡安的目光中的威吓是屋中唯一熊熊燃烧的火。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会聚到门口,只见洛盈出现了。她高高地坐在一位医生的肩头,一袭纯白的病服,面色苍白,静如止水,脊背很正,脖子立直,虽然看起来很虚弱,但是从出现的一刹那,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洁白的力量。她的右脚上套着一只金属丝制的长靴,左脚裸露,端坐在医生肩上。医生身材中等,肩膀宽阔,站立得很稳定,双手揽住她的小腿。

    “是我让他去的。”洛盈静静地说,声音轻而镇定。

    “小盈……”路迪脱口叫道。

    “是的,是我。”洛盈说,“是我邀请伊格先生到我的空间,又给了他去塔的链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小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路迪的声音严厉而充满狐疑,“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洛盈既不看伊格,也不看路迪,只看着胡安的眼睛,“我很严肃。”

    洛盈的声音平淡,没有一点感情,轻缓冰凉,在静得过分的房间里像一根刺破空气的针。所有人都看着她。除了伊格,每个人都被这变化弄得措手不及。然而没有人出声质询。大家都沉默着,等她给出更多的解释。

    天台

    洛盈在病房门口听到了屋内的争吵。瑞尼医生推着她的轮椅,她静静地坐着,聆听屋内审讯般的质问。她迅速明白了争吵的症结。房中的对话像小锤子击打在她的胸口,一字一击。走廊漫长而黑暗,深夜无人,空气寒冷干燥,漫过身体,她微微战栗。

    胡安伯伯是在搜索细节,在攻击,扰乱,迫使伊格承认阴谋,试图寻找引起冲突的蛛丝马迹,为开战制造理由。胡安伯伯一直没有放弃动武的主张,但他缺少理由,强大而不可质疑的理由。细节就是理由。在形势面前,不需要严谨。一个人的一个错误能引起很多事,这个人是谁,错误是什么,倒不很重要。所幸伊格没有向地球传输任何数据,但凡有所输出,阴谋说必然成立。

    她坐在轮椅里,紧紧抓住轮椅的扶臂。她还没有脱离手术后的虚弱,双手无力。当胡安抛出他掷地有声的诘问时,她的肩膀不由得抖动了一下,仿佛胡安伯伯的声音具有质量,直接穿墙抛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里纷乱芜杂,但不知怎么办。她不愿让伊格无端被质疑,不仅仅因为伊格的老师也是妈妈的老师,更是因为她不愿看到任何无辜的人受到指控。

    这时,一只手从她身后揽住她的肩头,沉厚有力,掌心温暖。她在这温暖中镇定下来,回头感激地看了一眼,瑞尼医生的面孔在黑夜中显得很宽容。她心里慢慢有了一个主意。

    “瑞尼医生,”洛盈极轻细地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瑞尼答应了,话语温和而肯定。

    “你能……抱我进去吗?抱得高一点儿……”

    瑞尼听了,平和地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俯下身,右臂撑起洛盈的双腿,左臂扶住她的腰,将她抬起到他的右肩上,高高抱起。洛盈察觉出一种难得的让人依靠的坚定感。瑞尼身材中等,但肩膀和手臂稳定有力。洛盈起初心慌,坐稳了就不再害怕。她很久没有这样被人抱起了。上一次还是五六岁。自从父亲去世后,她就没让别人抱过她。她坐在瑞尼肩膀上,双脚轻悬在空中,右脚刚做完手术,没有任何触感,左脚凉凉的,在走廊的黑暗里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努力克制心里的慌张。屋子里的大人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她身上,她觉得全身僵硬,屏住呼吸,靠气息支撑自己。她看到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复杂的表情,从担忧关怀到不理解的犹疑,如同探照灯,从四面八方照在她的脸上。

    她讲了自己想好的话,如她预料,她看到了更大的质疑。

    “是的,我知道。”她说,“我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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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总要有个理由吧?”哥哥皱着眉凝视着她,“难道你以前认识伊格先生?”

    “是的,我认识。”洛盈假装害羞地说,“我认识伊格先生,而且……我喜欢他。我在地球上就喜欢伊格先生了。我喜欢他拍的电影和他的文章。所以这次我让他来我的空间,又让他去参观塔,因为塔是妈妈带我去过的地方,我想带我喜欢的人去。这就是全部过程,你们可以去查,我也到了塔,从妈妈的空间过去的。就是这样。”

    她说完,看到屋子里一片尴尬的表情。大人们面面相觑,衣袖发出摩擦声。她故作严肃,以求将真正的严肃消解。她扯出莫须有的情怀,以抵消莫须有的罪名。大人们沉默了,没人知道该怎么处理一个女孩子的疯狂恋情。胡安伯伯的脸上黑里透着红,一阵阵阴晴不定。洛盈望着他,满含期待,她知道,从小他就耐不住她的撒娇。

    很快,胡安清了清嗓子,表示一切都有记录,可以继续调查,不必过早下定论。

    既然他这样说了,其他人便再无异议。僵局暂时消解。显赫的人物一个跟着一个走出房间,脚步轻重缓急,各怀心事。爷爷和哥哥想留下来照顾她,洛盈推说自己太累了,让他们明天再来。伊格虽没有说话,但在出门前感激地望了她一眼。

    洛盈在瑞尼肩上静静地坐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房间里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她才如卸下千斤重担,轰然跌落。瑞尼医生伸开一直僵持的手臂,接住她柔软倒下的身体。

    走廊长而空旷,黑漆漆中带有安抚的温柔。走廊尽头是弯月形的玻璃,透出遥远的淡蓝色灯光。瑞尼推着洛盈,顺着走廊慢慢前行。洛盈说不想睡,瑞尼医生便推她出来散心。黑暗的走廊包裹着两人的身影,轮椅的车轴发出有规律的咔嗒声。

    “谢谢您。”洛盈轻声说。

    “没什么。”瑞尼医生声音和缓,“想去哪儿?”

    “不知道。随便去哪儿都行。”

    他默默地推着她,上电梯,再上电梯。从开始到现在,他始终没问她什么。他们转过一个弧道,穿过一间休息室,绕过一座陈列着怪兽般巨大仪器的储藏厅,最后到达一扇精巧的拱门。

    瑞尼打开门,推洛盈进去。

    那一瞬间,洛盈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玛厄斯。门缓缓开启,夜幕降临。她仿佛被直接推进了星空,推进一片无限而温柔的茫茫宇宙。

    这是一片极宽广的天台。迎面是完整的弧形玻璃墙,屋顶的电池板向两侧让开,让玻璃墙不露痕迹地一直延伸到头顶。墙面如椭球体,淡静而极端通透,让人仿佛无遮无拦地置身于旷野,视野辽阔。医院临近城郊,天台高于一般建筑,周围风景尽收眼底,近处屋舍井然有序,远处星罗棋布,无垠的荒原平和静谧,尘沙偃旗息鼓,天地寂寥,远方的山脉在暗中隐约起伏,像黑色沉睡的兽。天台布局极简,地面光洁,一条蜿蜒的浅水池从脚边穿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洛盈面对夜空,深深地呼吸,她没有料到医院还有这样斑斓的一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