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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天下-第18部分

    来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保证给士兵们按时的饷银,同时还有充足而可口的伙食,除此之外,他也知道要塑造一支军队的灵魂,不过在现阶段他承认无法可想。他不能用打土豪分田地的那一套,同时他也没有天生的煽动人心的演讲能力;他也不能用银子来砸人,因为第一没有这种财力,第二朝廷会疑心他心有异志;他手里也没有几千个没嫁的大闺女来给这些丘八当老婆……所以他只能凡事也亲力亲为,与这些士兵们一样在泥汤里打滚,一口大锅里捞饭吃……除了这种刻苦自律用个人魅力来感动士兵外,暂且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言。

    所以等王铎和史可法找到曾志国的时候,正看到曾副将努力的撅起自己的屁股,一上一下,同时曾副将还在向着身边的一个小兵认真的教导道:“这个姿式不对,如果这样只会拉伤你的胸肌,并没有把腹部和背部的力量全用上……嗯,这样就对了,很好,很好,再做三个就能起来了!”

    第八章 提督军门

    看到眼前此景,史可法只是叫苦不迭。

    曾志国这样的练兵办法在镇江早就流传很广,不少将校与官员,甚至是百姓都知道了。大家先是觉得新奇,然后就引为笑谈。

    毕竟,一个将军与麾下军官陪着普通士卒全副武将的在山道里越野跑步,这种景像在众人眼里,确实有够骇异惊怪,就是引起议论和笑话,也属正常。

    史可法不禁暗暗想道:“今天让王觉斯见到如此情形,与一成的名声着实有碍!”

    适才王铎要出城阅兵时,史可法就有些迟疑,后来一想曾志国与士卒一并,传出去稍加润饰转圆,反而是一件美谈,想来王铎向来摇摆不定,并不愿意得罪人,所以教他见着也是不妨,一会稍加提点,恳请对方不要声张就是。

    不过事与愿违,眼前的情形比史可法想象的还要不堪……一想到一个堂堂副将如此不知自爱,竟然如此有违礼制,自轻自贱,史可法就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愤怒涌上心头!

    “曾将军,你未免太不知自爱了。”

    看着爬起身来见礼的曾志国,史可法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冷言训斥。

    “大人,卑职只是身体力行,千年之下,与士卒同甘共甘的并非是卑职一个,请阁部大人明鉴啊。”

    面对火冒三丈的史可法,曾志国倒是并不在意,只是笑嘻嘻的解释着。

    王铎的依饰仪仗曾志国一看就明白了,当下问清之后,也立刻向着王铎见礼。

    “久闻曾副将大名,今日得见,我学生才知道曾将军如此年轻威武,而且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国朝有此虎将,当真是幸甚之至,学生不胜欣喜啊,哈哈。”

    王铎倒当真是老狐狸一只,明明看的不过眼,既然史可法作过了,他倒是不再多话,只是笑咪咪的抚着长至胸口的胡须,咪缝着眼上下打量着曾志国。

    “这也是一只老狐狸啊,须得万分小心。”

    在这个时代久了,曾志国觉自己的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大明的文官集团虽然在文字的记录里多半是颟顸无能,鼠两端的无耻无能之徒,不过越是与这些文官接近,他心里越是明白,能在明朝做官,甚至是在中枢为官的阁臣大佬们,不管是学问还是智商都是万人选人的人上人,自己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半文盲的武官,不但论起文化知识来与这些大官们相差极远,论起政治斗争的手腕来,论起在官场打滚的学问来,论起见风使舵察颜观色的本事来,与这些官儿们相差的远哩……真真是拍马也赶不上啊!

    眼前的这位王铎相爷就是明末文官中的佼佼,南明内斗,他老人家不偏不倚,马士英他不得罪,东林党他也不去迫害,稳稳当当坐住了次辅相爷的位置。

    南明一亡,王相爷削投降到了北京,一样是内院大学士兼礼部尚书,一样的尊荣富贵,一样的位高权重。

    这等人,岂是自己这种死大学生宅男可以揣度算计的?

    老实点儿最好……还好他们只把自己当棋子,当个不通文墨的老粗!

    “卑职愧不敢当,大人过奖了。”

    当着王铎,曾志国把自己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虽然这样显的很没有风骨,很没有尊严,很没有胆量……不过曾志国还是忍了,在他身后,一票参将游击千总之类的军官全部都弯着腰,在军官们身后更多的士兵们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这就是大明次辅之威!

    “呵呵,曾将军倒是少年老成。”

    王铎自觉好人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曾志国虽然前途大把,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再去夸赞拉拢,反而叫这些武夫看不起。

    当下转过身来,向着史可法笑道:“老先生,开读吧?”

    史可法拱手诺诺,笑道:“学生但听安排,并没有意见。”

    两个大学士略一商量,便有一个锦衣卫千户奔上前来,展开弘光的诏旨开始宣读……

    在各方势力冲折较量之后,对曾志国的任命终于确定下来。在听到曾志国加左都督、太子太保赐尚方宝剑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样的加衔只意味着一条……曾志国已经是节镇一方的镇将大帅了。再当听到弘光任命曾志国为提督镇江军务总兵官时,曾志国身后的一众武将虽然不敢抬头,不过仍然互相努力的挤眉弄眼,人人都是面露喜色,就差攘臂高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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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听到曾志国领旨谢恩之后,史可法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下来。这大半个月过来,他几次与曾志国促膝长谈,甚至破天荒的把朝野的大局与曾志国这个武将一起分析,强调了把镇江这个新兴的庞大军镇抓在手里有多么重要……这对一个阁部大臣来说,未免有些过于的屈尊了,而曾志国这个小小副将居然不怎么领情,在谈话时虽然唯唯诺诺,不过一转身就跑回自己的军营里去练兵了,把其余的事都不放在眼里。这个刺儿头让史可法异常的头疼,也有些恼火,不过更加坚定了他把曾志国收为东林所用的决心。

    一般的武将在这样的富贵诱惑面前早就屈膝了,史可法认为,越是曾志国这种退缩不从的,反而越是忠贞可靠,收服曾志国的决心,就越坚定几分。

    “圣躬安!”宣旨锦衣卫扬脸一答,曾志国又是一拜道:“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曾志国,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好,甚好。”

    王铎与史可法相视一笑,史可法是主,王铎是客,当下由王铎向着曾志国正色道:“曾帅,自古以来年少成名而统大兵不多,功成身退几希?其中关窍,学生冒昧,还请曾帅慎思,再慎思啊。”

    曾志国的年纪,其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此身原主自幼家贫,家人只是按习惯给他取了个土名,生日也记得,不过哪一年生的却是记不清了。不过总归是万历爷柄国时生人就是了,凭着大约的印象记忆,又多报了两岁,在兵部名册上他的年纪也不过就二十六岁。

    这个年纪就当上了提督总兵官在历朝历代除非是王公亲贵,不然想也别想。在大明二百余年天下来说,也是他曾帅独一份了。

    王铎以前辈兼阁臣的身份开导他几句,也算是格外的好意,并不是摆阁老的架子强行压人。

    曾志国毕恭毕敬的弯腰躬身,笑道:“大人开训的极是,卑职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有一日忘记。”

    “甚好,甚好。”

    王铎摸着自己的花白胡须微笑,呆了片刻后,便向着史可法笑道:“老先生有何话说,但请自便。”

    “是。”史可法此次不再谦让,只向着曾志国正色道:“曾帅蒙圣上信任,不及而立就提督开镇一方,江防重任与京师安危,曾帅岂能一日忘怀?从今开始,当修缮甲兵,点检额兵,操练士卒,会议协同将领,和衷共济,共保江南危局。如此,天子有识人之明,士民百姓得益于将军多矣,曾帅明白否?”

    这自然是老生常谈,曾志国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当下还是强笑拱手,答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绝不敢有一日忘怀。”

    “这是最好。”史可法展颜一笑,瞟了王铎一眼,又语带亲切的向着曾志国笑道:“曾帅从此手握重兵,当为朝野中正气支柱,有曾帅雄兵在京师左侧,便是有j邪小人,亦当望风退避,本阁部一念于此,便是欢欣鼓舞啊。”

    曾志国听的一呆……史可法这位仁兄还真是敢说敢讲,这才刚刚开读,自己的屁股还没有坐到总兵的位置上,这位就在这里又是雄兵,又是清流支柱,当着和尚骂贼秃,史可法并不是幼稚的人,今日如此,实在也是自信太足,感觉手中实力远超对手,所以按捺不住了。

    想想史阁部也确实是应该如此了。

    从京师被破那天起,他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掌握大局,按理来说储君之立应该由他做主,史可法选择了桂王,结果马士英拥戴了弘光上位。

    然后史可法想留朝居中来掌握国事,结果被马士英排挤到了扬州……

    然后史可法被四镇挟持,谁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刘泽清那样的武夫,都敢顶撞他,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

    史可法的个人经历没有污点,在有机会掌握天下之前,他敢于任事,不畏权贵,而到了当他能掌握国柄的时候,当他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候,他的个人品德完全负担不了天下大事的重担,在关键的时刻,他没有一个优秀政治家所需要的雄才大略和果断魄力,他也没有一个政客的口密腹剑的天赋……所以如果没有曾志国的话,他会殉国死在扬州,至死之时,只怕也是满腹的怨气。

    现在,史阁部终于觉得扬眉吐气的时机,终于到了!

    “卑职只是武夫,只管抵御外敌,其它事,卑职不敢问。”

    在经历了艰苦的决择之后,曾志国俯弯腰,态度无比的恭敬,说出的话,却是教史可法的脸色瞬息间变的铁青。

    “好好,这才是上将军啊。”

    王铎似乎没有听懂史可法的话,又似乎无所谓,此老一把将曾志国扶起,然后端详片刻,终又笑道:“曾帅一心为国,忠义之心可感,学生回京之后就会面禀圣上……陛下也是极想曾帅早日进京,好见见咱们大明现下的戚少保啊,哈哈!”

    王铎一笑而去,史可法却是满脸失望之色,凝视了曾志国半响之后,终于叹息摇头,不语而去。

    “末将等,给军门大人贺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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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门大喜,大喜啊!”

    两个相爷一走,曾志国身边的将校属下立刻活了过来,众人围成一圈,纷纷向着曾志国道贺恭喜。

    曾志国却是满脸郁郁之色,他知道,今日之事,绝对是无喜可言!

    第九章 礼物

    原本应该很隆重的开读恩旨的仪式就这么草草结束了。王铎先回到城中,见过本地的文武官员后就直接回南京去了。

    史可法被曾志国气的不轻,铁青着脸上轿走了。

    曾志国知道,这一两天内自己非得上任,上任接印之后,史可法一样还会与自己长谈,非得逼自己就范不可。

    得了东林党的好处不上东林党的船,想死?

    回到镇江城内,自然是另有一番热闹。城中文官自恃身份,前来贺喜的很少,不过武将们就几乎全来到曾志国的营中贺喜。

    这一次,曾志国却是不折不扣的军镇总兵,提督大帅了。

    除了恩旨之外,朝廷此次还有格外恩赏:上等好马一匹,军马五十匹、金五十两、白银二百两、绸缎三百匹、松山布三百匹、鳞甲两百具、锁子甲一百五十具、宝刀一口、剑两柄,林林总总各式赏赐摆满了一院子,前来贺喜的武将看的眼热,一迭声的恭喜同时,却也有不少人眼红的紧。

    这营中前来贺喜的最少也是个副将,年纪最少也有四十上下,曾志国一个未及而立之年的楞头小子,居然一下子就做到了提督军务总兵官的位子,这叫人如何说起?

    没奈何,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心里嫉妒的紧,脸上却是笑容依旧灿烂。

    营中官厅正中,摆的便是曾志国所接的诏旨,旨意之旁,却是一柄宝剑,曾志国面色俨然,知道这就是弘光所赐的尚方宝剑了。

    尚方宝剑一说源远流长,曾志国也记不大清楚,不过明朝开国以来尚方宝剑九成以上是赐给文臣,只有在建奴兴起后,国朝内乱外患不止,宝剑才不止一次的赐给武将。这份荣誉到了今天,仍然是极其难得,它代表的不仅是一种荣誉,而是实实在在的权力与地位。

    别的不说,袁崇焕斩毛文龙用的就是崇祯赐给的尚方宝剑,毛大帅手中也有一柄,却是用不上它……那是前朝天启皇帝所赐,法律上已经没有效应了。

    曾志国有此宝剑,在大明境内,算是可以横着走了。

    “参见军门!”

    前来拜会曾志国的大将站了满满一厅,论实力与地位,当属新任的淮扬镇总兵方国安叔侄、九江总兵黄斌卿、宁绍总兵王之仁、镇江总兵郑鸿逵、副将郑彩等人。

    对这些手底有兵的实力军头,曾志国自然不敢怠慢,一一还礼之后,再亲手将众人扶起。

    郑氏叔侄的地位最是超然,宁绍总兵王之仁自浙东来,统带的也是水师,不过论起实力,怕是不及郑氏一个零头,论起战斗力,也是远远不及。

    郑鸿逵又是挂着镇海将军的衔头,在众人面前自然不甘人后,见礼一完,便是笑嘻嘻上前,向着曾志国笑道:“恭喜恭喜,兄弟半月之前就和曾军门说过,扬州一战军门居功至伟,一战而活生民无数,朝廷必不会吝惜,必会厚赏。今日果然,将军一跃而提督军务,吾等尽是将军属下了。”

    这话虽然是贺喜,不过酸味儿也是扑鼻而来。曾志国的残部也是依赖郑家的水师才安全退出江北,不然的话,十有**是要战死北岸,结果曾志国一跃成了太子太保,左都督,提督军门,地位一下子比郑鸿逵高出不少,这种海盗出身手握重兵的军阀或是能当真服气,那才叫奇怪。

    曾志国也不敢怠慢,当下执着郑鸿逵的手只是笑,只道:“将军言重,言重了。”

    此时言多必失,不如装傻。

    郑鸿逵是福建人,个子矮小,头部只到曾志国的肩膀,被一双大手抓着,挣脱了几下才拔出手来,苦笑一下之后,便向着曾志国笑道:“军门新上任,咱们老粗没有别的,家中有几艘船常出海,大伙儿也知道。这里给军门送上点新奇玩意,博一笑就好,哈哈。”

    他边说边笑,这一番却没有人附合,各人都知他郑家是何等人家,既然跑来贺喜,出手的东西总归不是寻常玩意,所以郑鸿逵的笑话根本无人理睬,各人只是睁大了双眼,却要看看郑家这一回拿出来的是什么新奇东西。

    眼见众人如此,郑鸿逵微微一笑,扭头示意郑彩。

    郑彩与曾志国年纪相同,长相却是相差千里万里,面容白皙,眼若点漆,虽然是副将,身上穿着的却是长衫,天气炎热,手中还把完着一把描金漆扇,不像个将军,反似富家公子哥。

    见到郑鸿逵的示意,郑彩撇嘴一笑,洒然而出,片刻之后,便带着两个军汉抬着一个木箱进入厅内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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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彩轻声令道:“打开。”

    两个军汉闻命立刻打开,众人也不顾礼仪,围拢上来观看。这一下却是失望的紧,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珠光宝气,箱子之中最上层的是几支望远镜,这玩意虽然稀奇,大明也早有传教士带了进来,自己也能制造,郑家送的这四支望远镜看起来作工更精良一些罢了,也算不得太出奇的厚礼。

    郑彩也不理会,将望远镜取出之后,下面却还有一层,这一层的东西各人却是不识得。

    有人砸吧着嘴道:“这是个稀罕物,看起来与这瞟远镜象,底下又有弯曲,象个把手,这下却不认得是什么物件了。”

    “我看有点象鸟枪,不过这管子上镶嵌着红宝石、猫儿眼,把手柄儿也象是镶银,这么名贵,能是鸟枪?”

    “鸟枪哪有这么短的?这真是笑话。”

    众人七嘴八舌,满屋子的将军最少也是个副将,论起宝贝各人自己想必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