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来的?”我急切地追问陈疆。
“曾丽丽在外面等你。”陈疆刚才流露出来的惊异已经收起来了,神sè变得平淡自若,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示意我们该出去了。
走出了书房,曾丽丽在走廊上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她看到了我和陈疆走了出来,她上前拉着我,非常礼貌矜持地和陈疆道谢,再次感谢他接受采访。
陈疆笑了笑,无所谓地点点头,说还有些事要处理,让助理来送我们下楼。
我看着他转身的背影,大声叫住了他,我的情绪仍旧激动又纷乱,“陈先生,我只是想知道,那幅画的来历!”
“为什么?”陈疆停住,淡淡地问。
“因为,…”难道我要说,一个爱做梦的女孩儿时天马行空的梦境吗?他一定觉得我是疯子。还是仅仅因为我家里也有一副类似的画?哪个画家也不会只有一幅作品,见到类似的作品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我顿了顿,一脸困惑地说,“我觉得,我认识她!”
陈疆深深地望着我,他是一个充满智慧有着各种丰富阅历的男人,那双眼睛里本来任何时候都是平静从容,不起一丝波澜的,这会却充满惊愕,波涛汹涌,深不见底。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他转过头,走进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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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莫名地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
为什么陈疆刚才没有告诉我它是哪里来的?不管是买的,还是朋友送的,总是有来源的吧。
我和丽丽下了楼。
走到大楼出口,发现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丽丽的男友早已拿着伞,在大厅门口站着等她。看来,她早已约好了男友。我们出来采访,和孙老太打过招呼,不用再回单位了。
丽丽要把伞留给我,我执意不肯,告诉她,有人来接我,让她快些去约会吧。
她于是安心地拉着男友,和我道别后,撑着伞离开了。
前台没有人,还没有到下班时候,大厅里空荡荡的,大厅门口站着几个白领打扮的人,犹犹豫豫地望着雨,小声地交谈着。我看了一眼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就拿起手提包顶着头上,快步走出去。刚才会议室空调温度很低,走出来,我才发现我被吹的有点感冒,头开始昏昏沉沉的。
我仍旧在想着刚才看到的那副画,我的情绪还沉浸在它带给我的意外之中。这幅画中的人陪伴我从孩童到长大,我没有想到十几年以后,还能再看到一幅同样的画,而且画中还是同样一个人!
小时候的疑惑又重新升起来了,为什么画里的人总是没有面孔?这是出自谁的手笔?画中的人和作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这么传神?各个方面看,这样的画的作者拥有着一流的画技,那么他最少也应该有些名气了吧?
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各种问号。我发现,我是这么关切画中的那个神秘的女子。
每个人年幼的时候,心中都会有一些象征爱和安全感的形象,爸爸或者妈妈,或者一个陪伴的玩偶,或者是一个小物品。我想那个画中人也许就是这样,让我念念不忘。
不知是因为这条街本来就偏僻,还是下雨了人都回家了或者在还没有下班的缘故。路上空空的。下午四点多,天便昏暗yīn沉地像是傍晚,老天爷仿佛没jīng打采地眯着眼。只有前面似乎影影绰绰能看到几个的影子,雾蒙蒙的,不知是人影还是树影。仿佛这条街,只有我在赶路。
一辆黑sè的沃尔沃从后面驶来,悄然无声地停在我身旁。
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恍惚觉得,那天街道上的空寂,沙沙迷乱的雨声,是我人生的另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陈疆真正走入了我的生活。
“上车。”
我侧目看着半开的车窗,是陈疆。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这样的对话显得很突兀。实际上,我们只见过三面。
我有点不解,是在和我说话吗?也许是真的感冒了,昏昏沉沉地。迷雾的天气,我甚至看不清车窗里他的表情。
“上车。”陈疆的口气平静有力,无容置疑,让人不能反抗。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潜意识中觉得他和那副画有着莫种关联,他也许知道这幅画的一些信息。
“病了?”他看了我一眼。
“不知道,”我把手放在额头,眼睛有些沉困。他的语气让我很迷惑。
车子发动了。“这边有点偏,很难打到车的。我送你回杂志社吧。”
“我,其实,今天不用回去了。我想去吃点东西,先。中午没有吃东西。”我小声解释道,中午胃不舒服,疼的没法吃东西。我就没有吃,从单位出来也忘了路上买点东西,一直撑到现在。
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两声。这让我有点难为情。
陈疆没有表情的脸,突然笑了。像是刚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的还相当开心。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神sè鲜活起来,和刚才在大齐见的陈疆不同了,他的笑声和那天酒吧里遇到的人一样轻浮放荡不羁。
“看别人尴尬难堪,你会很快乐?”我突然有些生气。想到那天蒋颜被泼酒尴尬窘迫的样子,而陈疆像看戏一样看着一切发生。看我出糗也很好笑吗?
“是的,以此为乐。并且期待和你在一起,会有更大的乐趣。”他很明显地饶有兴趣地瞥了我一眼,继续开车。
“你要干什么?”我有点jǐng觉起来,这个人其实我并不是很了解。我觉得自己犯不着为了一幅画,和这么一个人较劲,他也未必真的知道我想要知道的东西。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
他缓缓把车停在路边,整条胳膊把我圈起来,左手按着我椅子的边缘,身体一下子逼近我。脸凑到我耳边,有些轻薄地说,“你说,我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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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非常近,鼻息喷在我的耳边,痒痒的。我的脸一热,我想一定红地像番茄一样了。
我有些慌乱地望着,面前那个男人。
画中的紫檀木梳 (四)
我接触了一对略带揶揄的眼神,一张成熟风流,颇为耐看的脸庞。浓浓的眉毛,生动的眼睛,那唇边的笑意颇含挑逗的意味。
那种挑逗隐隐流露出的情场老手胜券在握的自得,让我一下子有种被看轻的羞耻感。
片刻,我便镇定下来了。
表情在刹那间改变了,我微微一笑,马上回复了职场中的镇定从容,一声冷笑,“你是想追我还是只是想上我?”
他也许没想到我会说的这么露骨,反而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居然微微有些尴尬,他松开了手臂,正常地坐好,发动车子,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陈疆,送女生回家,请吃饭,送礼物,上床,这不是你泡姑娘最常用的招数?”我有些挑衅地说。
他又笑了,针锋相对,“看来你很了解我,这么说来,你对我也是很有兴趣了!”
“把我送到昌化路。”我用命令的口气说。恶人坏人什么的,我从来不怕。从小,我推崇的是以柔对柔,以暴制暴。在幼儿园里,那么多混孩子,我还是孩子王呢!去我家告状的人都排队,我妈就纳闷了,你这么瘦的小身子板,怎么就能打过那个大胖墩呢?
我幼儿园到小学时候,平时里做乖学生好孩子,怎么看怎么乖巧。但是耍起横来,牛气冲天。当然了,青岩是我的帮凶,打架仗着她,我才敢有恃无恐。
“好了,不闹了。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他收起刚才嬉笑调侃的面孔,表情认真起来。
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客气瞪着他,“昌化路!”
他不再理我,专注地看着路况。过了一会,他似乎安慰我一样,“很快就到了。吃完东西,就送你回去。”声音低沉温和,甚至带着放低身段请求的意味。刚才那个轻佻轻薄的人似乎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我困惑地扫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陈疆原本的样子。
扭过头不再看他,免得添堵。光天化rì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那天黄昏,陈疆和我一起吃了一顿不算晚饭的晚饭。
不是在什么高级餐厅,或者是有名的菜馆子,是一个落英巷的一个小饭馆。我从来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这样一条古老的街道。
我看着路边的标牌和介绍才知道,这边是清朝时的老街,看着长满绿苔的大石板铺就的路面,仿佛可以看到历史斑驳的影子。
下雨的黄昏,这条窄窄的小路,显得格外幽深。车停在路口,我稀里糊涂地跟他,走进雾气弥漫的落英巷里,走进“青竹轩”。
若不是自己来到这里,真难想象在这么个偏僻的城市一隅竟有如此干净清幽的所在。明清时期的建筑风格,墙上挂着红灯笼,木头的窗户门框,竹子做的座椅板凳,穿过窄窄的前堂,别有洞天,出现一个宽阔的出奇的院子,院子里里还有一片小竹林。雨点打在上面,沙沙作响,显得院落里愈发寂静。
不知是因为雨,还是因为还没有到饭点上,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只有一个清秀的姑娘招呼我们。
yīn沉雾蒙如水墨画的天sè,萧瑟的雨,灰sè瓦片的屋檐,长长曲折的回廊,昏黄摇曳的灯,一个梳着乌黑麻花辫的水灵灵的姑娘。
我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孩子晃动的辫梢,觉得自己置身于一段陈旧的讲述清末年间哀伤故事的老电影里。
因为没有什么人,我们索xìng就选在庭院内宽大的回廊里吃饭。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两份白粥。陈疆又要了一壶店家自酿的黄酒。
风,从回廊里zì yóu地穿过,带着微微清凉的雨意。
周遭的氛围因为这风这雨,轻松却也微微发黄的惆怅。
没有交谈,他望着屋檐滴下的雨,自饮自酌。我静静的喝粥。
“你白费心思了。”我突然说。我不想眼前这个人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或者按以往风月场上的经验认为我在吊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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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沉沉的暮sè中疏落的竹影,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没有做声,过了会才说,“雨大了。”
“我不熟悉你,也不喜欢你。”我想他可能没听明白我刚才的话。“我只是想知道那副画的事。”
他没接话,继续喝酒。看雨。
从走进这个巷子,他情绪似乎一直被什么困扰着,不再说话。这样静默的陈疆让我不适应,也许在我心里,轻薄无礼或者张狂傲慢都比现在这样子更适合他。他的眉宇间透着的薄薄的轻愁,让我有些困惑。
过了半响。
“我对你很熟悉,”他缓缓地说,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到我身上,微微一笑,那神态仿佛换了一个人般的,目光温和淡定,也似乎有些疲惫。“所以,我不想让你淋雨。就这样。”
我定定地望着他,合不拢嘴。
“蒋颜说的?”
“不是。”
“那是…?”
“把粥喝完,我送你回去。”
“我其实不喜欢喝粥,”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因为我有胃病,饮食要清淡,在家经常会熬粥喝。
“是的,没有人喜欢天天喝粥。”他淡淡宽容的笑意,好像在哄一个不想吃饭的小孩子。
“你都知道我什么?”我很好奇。
“嗯,你很爱哭。”他似乎情绪有些回复。
“那是过去。”
“你每次看电影都会哭鼻子。”
“现在不会了。”
“喔,是吗?”他扬起又浓又黑的眉毛,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意,好像知道我在撒谎。左边的脸上露出个浅浅的酒窝。
“你喜欢跑步。”
“我经常会去健身房。大汗淋漓的时候,会忘掉很多烦恼,心思变得单一平和。另外,因为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运动。”我老实说。我受青岩的影响颇深。
“跑步的时候,人的目标会变得简单。”他似乎深有同感。
我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讨厌他了。人,有很多面。我并不讨厌,现在这样子的陈疆。在一个雨天,一起吃饭,闲聊。
我突然有种想法,陈疆未必是真的想对我怎么样。在他身边比我漂亮脾气又温顺的姑娘多了去了,也许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不熟的人说说话。
我现在觉得,他其实是个外面好像挺热闹挺风光,其实挺寂寞的一个人。
只是不解和惊讶,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我的细节。当然,我不会自恋的以为,他暗恋我已久。
“我觉得这样有些危险,我对你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吗?”
我想起那天他对蒋颜毫不在乎充满嘲讽的口气。看着外面漆黑的夜sè,停顿了下,“不想。”
我们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今天,也只因为一幅画坐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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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画的事情只字不提,看来他真的和我一样,只是偶然得到了一副不错的画,并且喜欢它,把它挂了出来。也许这些画,仅仅是一个落魄的画家为了维持生计所做的,也许画上的人根本就是臆想出来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失望。
这样一个安静地只剩下雨打青竹声的雨天,我莫名其妙地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起了我那些奇异的梦,说起了那个梦中的女子。
我从来未对任何人详细描绘过那些梦里的情景。那么真实,仿佛是我的另一段人生。
我是个唯心宿命论的女人,我不相信无缘无故的感情和关联。所以,我想追寻她。
“她很少笑。我总是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我在梦里可以真切地体会到她的心情。有时候她充满牵挂彷徨。有时候她却很温柔慈祥,她会像母亲一样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
他听了我的梦,没有嘲笑我这些在别人眼里神经错乱的话。他乌黑的眸子深深凝视着我。那眼眸里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雾气弥漫。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有些懊恼。
也许是喝了几口小酒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些真实的梦像某种情绪一样堆积着心里,需要一个渠道来疏解。可是我想,我有点过分,对于一个陌生人说这些。
吃完饭,送我回家的时候,陈疆执意把车停在路边,陪我走过小区门前一小段清冷的街道。雨停了,被雨水吹刷过的街道洁净崭新。雨后草木蓬勃的气息混和着整条路上的法国梧桐树叶的香味,弥漫在鼻尖上。
晚风吹来,在寂寂的夜里格外清爽。街上的行人稀疏,两边的店铺星星点点地开着灯。在小区门口,我和陈疆说了再见,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陈疆低低急促的叫喊声,“青青!”
那是一个人名,类似青青之类的发音,也许是方言,我没有听明白。
我驻足,回眸。
夜风徐徐,柔长的发丝被风吹乱。透过额前飞扬的发丝,在一刹那,我捕捉到陈疆脸上露出那从未显现过的柔情。他站在橘sè的灯光下,眼睛里流淌着一种让人难以忘却的暖暖的暗流,深刻又疼痛。
我随手捋一捋头发,疑惑地望着陈疆,“什么?”
陈疆愣愣的望着我,如酒醉初醒般,用手掌摩挲了一下脸庞,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大步离去。
子墨突然来访
周末早上,门铃大响。
我赖在床上,等着大山去开门。
如今,我和大山的关系不知不觉已经变了许多。比起租客房东关系,我们也许更像家人。下雨了,他会发个短信问,要不要下班顺路捎上我。我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会想着给他捎点什么牙膏之类的生活用品或者吃的。
若说之前他对我来说,是前任的兄弟,是大学校友,是众多朋友中那么一个。他对我的照顾谦让,我会理解成,是看在子墨的份上。我们熟悉却不亲切,礼貌地有些距离的客气。单独俩人在一起时,我会觉得有种异xìng的拘谨。
现在,我们变成了直接的朋友,有时候像哥们。
晚上一块在阳台上海阔天空地聊天,从莫言获奖说到小贝退役,从英国的小贝又说到《武林外传》的小贝,从江西的前年美女古尸出土,到国际的经济趋势。
除去他孤僻安静的表面,他真实的xìng格并不像电视上的科学怪人一样,变态冷血,脑子里充斥着满满的数据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