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小说网 > 都市言情 > 大盛魁商号2 > 第 6 部分

第 6 部分

世界都被笼罩在它那薰薰的香气之中了。

    麦熟的黄金季节,时间都是以时辰来计算的,节令不饶人,麦子一熟必须立刻开镰收割;耽误了时间熟透的麦粒就会掉在地上损失掉。俗话说“女人怕坐月子,男人怕割麦子”。

    谁都知道一年里头割麦子是最苦最累的活计了。但是开镰的时候一到,村子里的人们还是不分男女欢天喜地地跑到田野上去收麦子去了。要知道这毕竟是收获的季节,农家一年吃食就全靠它了。黄汪汪的成熟的麦子意味着今年一年都不会挨饿啦,心里踏实了。田野上在风吹麦浪翻滚的地方这里那里不时地闪现着妇女的桃红、翠绿衬杉的鲜艳颜色。女人成了在田野上劳作的主要力量。这里那里时不时地飘起女人欢娱的歌声。

    杏儿像男子汉一样岔开两条腿稳稳地站着,弯着腰挥动着镰刀,干透了的麦杆“嚓嚓”响着在她的眼前倒下去。衬衣和裤子都湿透了,她的衣襟敞开着,汗水顺着下巴滴在了她的胸脯子上,流到了她白嫩的r沟里去了。耳朵里是一刻也不肯停下来的嗡嗡声,喉咙里像粘了许多糖希黏腻得难受。刀刃似的麦叶在她圆润的胳膊上划出了许多红色的血印子。

    婆婆哼哼着跟在她的身后,把一堆堆的麦子捆扎起来。

    “杏儿……你悠着点儿,小心累坏了身子。”

    婆婆不断地跑到媳妇的跟前,把盛水的陶罐递给她,关照着古家这个最主要的劳动力。

    休息的时候张婶招招手把杏儿叫过去了。

    自从古海出事以后,杏儿见了过去的好朋友靖娃媳妇、杰娃媳妇就觉得很窘,觉得矮人一截,不愿意和她们多来往,就是凑到一起也感到没什么话好说,关系自然就渐渐地疏远。相同的命运促使着她与张婶一日日地亲近起来。农闲的时候杏儿常常拿了未完成的鞋底到张婶家去坐,经常到半夜才回自己屋里歇息。相同的命运把这两个不幸的女人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张婶是个坚强豁达的女人,她从来都不曾相信自己的男人死去了,她很有信心地等待着。这一点感染了杏儿,使她在听到海子被开销的消息的最初的困难日子里坚定了信心。

    §虹§桥§书§吧§book。hqdoor。

    第44节: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2)

    杏儿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问道:“有事儿吗,张婶?”

    “有消息……”张婶双手把陶罐举过了头顶,向嘴里倒着水。流进嗓子眼儿的水把她的话冲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子了,“我听说……黄村……一个买卖人……从归化回来了……是刚刚到家的。我打……算去打听打听消息,你去……不?”

    “我去。”杏儿立刻就同意了。

    “干完活儿咱就别回家了,不然时间不赶趟,回来太晚了路上不好走。”

    “那哪能行,黄村离这儿二十多里地呢,等咱割完麦子走去还不得半夜,”杏儿说,“干脆咱明天早上去吧。”

    张婶同意了。

    太阳落到山岗后面去了。黄昏的时节,成熟的麦香从道路两帮田地里升起来向四面八方漂去。已经收割的田里到处都堆着一捆捆还没来得及拉走的麦捆。田野上已经再也看不到劳动的人了,割了一天麦子的人们都驮着疲的身体回家休息了。守夜的人们早早地点起了篝火,紫色的烟雾垄罩着田野。逞凶了一天的炎热渐渐消逝了,有清爽的凉风从东边的山谷中吹过来。但杏儿和张婶又干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收工,杏儿说:“瞧我这身上脏的,汗水和尘土都和成泥巴了,自己都闻到臭味了,明天咱到了黄村咋往人家家里走?还不让人家赶出来。”

    她们来到一条小河边。

    “真是舒服极了!张婶,”杏儿掬起水撩在自己的脸上,感到一阵凉爽的快意,“我身上被汗浸透了……真想痛痛快快地洗一洗。”

    张婶说:“我也一样,身上都有味儿啦……真是让人不好意思。”

    “干脆咱在这儿脱掉衣服痛痛快快洗洗。”

    张婶向四下里看看,旷野里静静的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远处有一些停滞不动的紫色的烟雾在庄稼地的上面笼罩着。被越来越浓的暮霭遮当住的村庄变得影影绰绰,已经看不清楚了。

    “好吧,反正天也快黑了,也没人。”张婶试探着把两只光脚踏进水里去。

    杏儿脱得只剩下一条贴身的短裤走进河水中去,从水面反s起来的光亮映照着她的两条白嫩的光腿,绷得紧紧的小肚子随着身体的移动微微颤着她撩着水在自己的胳膊上、胸脯子上擦着,觉得自己的两只饱满的茹房沉甸甸地直向下坠着很碍事。

    张婶站在河边的浅滩里,她朝杏儿看了看,见杏儿站在齐膝深的水里,落日的光亮给她洁白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色。几乎是全l的杏儿使张婶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也觉得很好奇。她说:“杏儿,哎呀呀……你怎么脱得一点不剩了,多难看!”

    “又没有别人,怕什么。”杏儿满不在乎地蹲下去,把下垂的茹房往河水里探探,拿手捧着水往茹房上撩。她愉快地哼哼着,劝说着张婶:“张婶,你也全脱了吧。难得有这么个空儿,真是舒服极了,凉快极了!”

    张婶把裤子褪下去,她犹犹豫豫地解开衬衣的纽子,看着自己的茹房觉得脸直发烫,说:“真是丑死了……我活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脱得这么光呢!”

    “你说什么?”杏儿问道。哗哗的撩水声使她没有听清楚张婶的话。

    “我是说我自己的身子真丑。”张婶犹豫着终于又把解开的衬衣纽子结上了。

    “瞧张婶说的,你才不丑呢!”杏儿道,“要我说你那身子和姑娘的身子没区别呢。”

    张婶把湿淋淋的手从衬衣的下边伸进去,在汗水粘腻的茹房上摸着,觉得特别舒服。

    “这话我爱听,说真话,我虽说是岁数大了些,可这身子值贵着呢,还不曾有哪个男人挨近过呢,就连你张有叔……他也不曾挨过。”

    晚霞的余光映照着,也不知道是用了力还是怎么的,杏儿惊异地看到张婶的脸上鲜艳地泛起了桃红的色彩,使她整个人都显出从来也没有过的妩媚。

    “你没听人们常说吗?”张婶目光下垂嘴唇微微撅起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揉搓着自个儿的茹房,“姑娘的牛牛是金质的,做了媳妇呢那就成了银质的,要是生了娃那牛牛就变成铜的啦,如是生了一堆娃那牛牛就更不值钱了,就成了一堆破铜烂铁啦……”

    。hqdoor。←虹←桥书←吧←

    第45节:躺着棺木回来的掌柜(3)

    山西人把妇女的茹房叫做牛牛。杏儿被张婶的话逗得嘻嘻笑起来,她大声问道:“张婶,照这么说您的‘牛牛’比俊娃妈的还要值钱吗?”

    “那是当然。等我家张有回来,他才……希罕我呢!不信你等着。人啊,就得自个儿爱惜自个儿。”

    为了打听自个儿男人的消息,在三年多的时间里杏儿和张婶结伴寻访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从祁县到平遥,从平遥到太谷,她们走遍了晋中平原上许许多多的城镇和村落,见过了许许多多的从归化那边回来的商人。这些商人可谓是形形色色,他们有的是临时回乡探亲的,有的是告老还乡的,还有的是刚刚出徒的伙计,也有的是字号上的掌柜。地位不同,性格不同,对杏儿和张婶的态度也就不同。有的一听说杏儿的男人是被字号开除的人便斥骂起来,对杏儿毫不同情。当然,也有的抱着同情,为杏儿惋惜的。可是关于古海他们谁也不曾见过,他们解释说归化地方太大了,喀尔喀草原也太广阔了,想找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一样难。

    杏儿在三年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事情,繁重的家务和田间劳动磨砺着她的身体和心灵,使她变得成熟多了。

    自打传回来海子被字号开销的消息,古家就像一辆失控的车在灾难的道路上越滑越快。历来就是祸不单行,不久公公便疯癫了……于是,杏儿四处请郎中,变卖家里的东西为公公治病。

    接着就发生了公公走失的事件,又是四处求人帮她找寻公公。终于把公公找到了,却从山崖摔下来,弄得遍体鳞伤,已经是奄奄一息。海子出事的消息传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公公就死了。

    在月荃子的帮助下打发了公公,杏儿打算要到归化亲自去找古海,张婶劝阻。与张婶讨论人生的命题时,俩人发生了分歧……她对张婶的榜样产生了怀疑。杏儿私下里对张婶说,她不打算象张婶那样活一辈子,如果打听到了海子的确切消息,海子真的死了她就不再守下去。

    在寻访时,她们曾经见过一个回乡的商人,那一位c着满口标准的北京话的商人和她们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说了半天才知道却原来是大盛魁的一个掌柜子。这位商人自小入大盛魁,在北京的分庄上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出一点儿山西人的味道来了,他不喝砖茶,专爱喝凤阳细茶,而且做派与众不同也特讲究,用景德镇的蓝花小盖碗用茶,喝茶的时候一手拿碗盖一手端着托着小茶碗的磁碟,像饮酒似的只呷一小口。

    什么怪事她们都遇上过。最奇的是有一次杏儿跟着张婶去访寻时,竟然访到了一个死人的头上。那是一个距离小南顺三十多里的村庄,在小南顺的东南方向。主人家接待她们的态度很不热情,都不让进屋,杏儿和张婶在外院等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辰光,才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从内院走出来,妇人冷着脸答复说:“我已经叫下人把话传给你们了,你们怎么还不走啊?”

    张婶满脸堆笑说:“我们就是想见见从归化回来的掌柜子。”

    杏儿说:“我们是从三十里外的小南顺赶来的,您行行好……”

    “说不见就不见!”

    “那好,你不让我们见,今天我们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你们怎么这样?”主人生气了。

    张婶说:“少夫人,您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人。我们是来打听自个儿男人的消息,我们的男人走归化那边二十多年了如今断了消息……”

    妇人叹了口气说:“我们家掌柜他是回来了,可是回来的是个死人!”

    “就算真是个死人也一定要见一面。”

    “你们俩有病还是咋的?”

    杏儿也说:“就是死人我们也一定要见一见!”

    她俩都以为妇人是嫌麻烦在推托她们。

    妇人带她们走进了一间厢房。靠着山墙放着一个货驮子,长有三尺高不足二尺,是拿红柳条编成的看上去十分结实。她们没见过的并不认识。房间里凉盈盈的,杏儿隐隐闻到一股即感陌生又觉奇怪的气味。在进门的地方妇人抽了抽鼻子站住了。

    问道:“你们是真的要看吗?”

    “真的要看。”

    “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

    “那好,我就满足你们……”

    主人伸手把货驮子的盖揭开了。结果杏儿和张婶看到了那一具折叠起来的男尸!那尸体大腿圈在了胸前两条小腿折回去就相抱着腿似的形成了三折,半躺半仰躺。身体周围塞着许多黑色的木碳……原来真的是一具人的尸体,是一具干尸!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杏儿觉得尸体的的臭味薰得她直想呕吐,她转身逃出了那间厢房。

    就这样东一头西一头的,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她俩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寻访,不管路途多么遥远也再所不昔。但是,不管是张有还是古海的消息,她们一点都没得到。有一次她们跑了将近一百里的路,找到一个从归化回来的商人,一问才知道那个人是一个在归化做零售生意的小商人,他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只长着一条舌头的小上人,他的生意小的连大盛魁的边儿也沾不上,对于古海被字号开销的事他只是隐隐约约地听说过,根本就不认识古海。至于张有的消息他就更是无从谈起了。那个小商人和他的家属对杏儿和张婶倒是很客气,答应返回归化后留心着点古海和张有的信儿。说了,一但有了消息便会写信回来,让家人转告她们。主人发着同情的叹息声把杏儿和张婶送到了大门口。

    ▲book。hqdoor。▲虹桥▲书吧▲

    第46节:辱没祖宗的商人(1)

    。 辱没祖宗的商人

    中午的时候杏儿和张婶来到黄村。这是一座挨着山崖的庄子,房子都建在不算太高的崖畔上。在一座整齐的三进院落个的门前他们站住了。单从院子的外表看这是一家盈实的人家,主人姓邝,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在归化那边做生意已经有十几年了,这是头一次回来。

    还没有走到邝家的院子跟前,远远的她们看见在邝家院子外面的大门前围着一群孩子。走近了才发现在人群间的地上跪着一个人,那个人的背影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脑袋后面光秃秃的竟然没有辫子。两个人不由的停住脚步了。

    看门人是一个上年纪的和善老头儿,听张婶说了来意后老头子立刻就摇着脑袋说:“唉,见什么呀!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吧。”

    “老大爷,求求您了。”杏儿赶忙上前求告道,“我们是从小南顺村的,走了十好几里路呢。您就让我们见见吧。”

    张婶也说:“我们是打听自个儿男人消息的,我俩的男人都在归化那边做生意,这都二十多年了没了消息,。 ”

    说着张婶的话里已经透出泪音了。

    看门老头儿把张婶和杏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知道她俩说的是真话,老头儿心软了说:“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是东家家里遇上了麻烦事。人家哭还来不及呢,你们就不要添乱了。告诉你们说,说不定还会出人命的,我这里担心着哩。”

    说着话老人拿眼光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几个孩子趁着老人说话的工夫拣起石子朝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身上丢,还有孩子往他的身上吐口水。老人急忙赶过去把孩子们撵散了。

    “假洋鬼子!”

    “黄脸罗刹!”

    “你死去吧,中国人里没有你。”

    ……

    杏儿听懂了罗刹是什么意思,还是在公公活着的时候老头子曾经给他和婆婆讲过许多与俄国人做生意的事情。早些年中国人不了解俄罗斯是一个什么国家,就把俄国人骂成是罗刹。其实罗刹是达斡尔语的一个词,意思就是魔鬼。

    看门老头儿返回来的时候,张婶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悄声问道:“这是谁呀?”

    看门老人用极低的声音回答着张婶的问话:“这是东家的大公子。”

    “什么?”尽管看门老人的声音很小但是他的话杏儿还是听清楚了,“老人家你搞错了吧?他怎么可能是邝家的公子呢?”

    “哼,怎么可能我也不知道,反正他是在外边剪了辫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把邝家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看门老人被杏儿和张婶的执著所感动,放她们进门。这是一座三进的院落,一座标准的盈实人家的院子。邝家老太太把她他让进了厢房,茶水招待。从主人的嘴里知道了邝家的大公子名叫邝振海,邝振海早年到口外做生意,不知怎么的他住的那家字号倒塌了。老板把店铺盘给了俄国人,俄国人就连邝振海也一起雇用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邝家大公子就把辫子剪了。说是辫子一剪就不是中国人了,就成了俄国人了……

    虹桥书吧。hqdoor。

    第47节:辱没祖宗的商人(2)

    邝振海的父亲是一个读过私塾的人,以为儿子剪掉了辫子加入了俄罗斯国籍是一件辱没祖宗的事情,因而拒不承认有这么一个俄国儿子。几次托人给在乌里雅苏台的邝振海捎话,要他趁早不要打回家的主意,他已经没有这个儿子!宣布断绝父子关系。

    但是邝伙计到底还是回来了。在他的心里不管怎样他还是一个黑眼睛黄皮肤的中国人,他的根还在地处黄河边上被太行山与吕梁山夹着的那片名叫晋中平原的土地上。在他的血管里流着的是祖上传给他的中国人的血y。这一点是任何人和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

    但是对于归化那边的事情邝家女主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儿子回来已经快三天了他们还没让进院呢。邝家老爷和老太太干脆连儿子的面还没看一眼呢。见到邝家大公子的人只是看门老人、护院的拳师和做饭的老妈子这些邝家的下人。

    杏儿和张婶从内院出走出来了,经过邝振海跟前的时候她俩犹犹豫豫的站住了。杏儿用胳膊碰了碰张婶的身体,目光指着跪在地上的邝振海对张婶说:“张婶,咱们过去问问他。”

    “瞧他那样子……”张婶有些为难和犹豫,“光看样子怪怕人的呢。”

    “那有什么怕呀,不就是剪了个辫子吗。”杏儿说,“咱着急咱自己的事情呢,十几里地跑来了为的就是想打听点消息。打听个准信,现在见到人了又不去问,多冤枉。”

    两人手拉着手向邝振海走过去。

    “去去去!”张婶吆喝着向赶j似的把围着邝振海的孩子们撵跑了。

    这回两个人站在很能够近的地方把邝振海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人长着一个长脑袋,下巴上留着一绺洋胡子,低着脑袋让人判断不出年龄,大概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没有辫子遮挡,光溜溜的脖子暴露在太阳光下。刚才还看着他戴着一顶灰尼子礼帽呢,这会儿那礼帽不见了,脑袋顶不知被哪个孩子丢了一个臭j蛋,粘粘的蛋黄糊在他的头发上,一绺蛋青从他的耳朵上挂下来摇摇晃晃地打着晃。张婶掏出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