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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部分

连连长常卫国得这么喊。

    秦书勇的孙子秦远也得这么喊。

    据此我们可以看出,屈团长的神秘性还远在孙立虎之上。孙立虎作为临时特工训练营地的总教头——这是内部人员的称呼,却连屈团长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者说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个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八八年,解放军正式成立了特种兵大队之后,年逾五十的孙教头被选调到广州军区配合执教,临走的时候,他仍旧不知道屈团长叫什么名字,唯一能记清楚的,就是屈团长那极具亲和力的微笑。

    屈团长总是微笑着。

    不过即使不知道,孙立虎还是能猜出来一些,屈团长的神秘是跟秦书勇的神秘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对于孙立虎来说,秦书勇的神秘像一个巨大的黑d,而屈团长就像是飘浮在黑d附近的不明物体。不明物体与巨大黑d一样,对于想要探求真相的人来说都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比如屈团长称呼秦书勇为秦老师,这就是其中的一个证据。三十年前,秦书勇是晋西北独立团的团长,大家称呼他为秦团长;由于他屡屡立下战功,灭掉不少日军队伍,抗战结束后他成了秦旅长;然后紧接着是解放战争打响,他的队伍表现卓著,他又成了秦师长。总的来说他就这么几个称呼,绝对没有老师一说,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自然是没空开学堂育人子弟。

    那么屈团长为什么叫他老师呢?

    不知道。

    不知道?这怎么行?偌大的一个中国,你小小的一个团长,能有什么秘密?连古代的皇帝老子都不能有秘密,他今天临幸了哪个妃子,床上翻了几个跟头,明天一早全国的人都会知道。你一个屈团长,跟秦书勇的这么点关系还想瞒住别人?不可能。

    于是很快有精明之士四处打探,打探的结果不知可不可信,但确实合乎逻辑:当年秦书勇有两个贴身警卫员,其中一个到解放战争打响的时候被调走,另外一个在与国民党军队交战的时候神秘失踪了,当时的推测是他可能被俘,也可能战死沙场。但精明之士打探的结果是:屈团长就是当年那名神秘失踪的警卫员。

    屈团长是秦书勇的警卫员?

    不对,不对。秦书勇原部队的老兵摇头了,当年的警卫员一个叫赵守村,另一个叫三娃,没有姓屈的。

    精明之士说三娃呢?三娃难道姓三吗?

    老兵说三娃没姓,从小就叫三娃。

    精明之士说,从小没姓那是因为没人告诉他,也许是长大了忽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才把姓给加上,名字稍微改改,合起来就叫屈三全。

    老兵还是摇头:不姓屈,他在刘家庄长大,那地方没有姓屈的。

    精明之士急了,说就算他原先没有姓,解放了人家添个姓算得了啥?关键是要看长相,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

    老兵哪里能看到屈团长的模样呢?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啊。老兵只能从别人口中描述的情况比较,末了点头说:有点像,确实有点像。

    这次屈团长一听说秦远鼻子手术后再次大出血,可能影响一生,于是他立马火速赶来把他接走了。那速度快得让人感觉他就在附近潜伏着一样,随时出动。看得出来自从上次在杭州对秦远考核之后,屈团长并没有放心离开,他在看着秦远。就冲这一点来说,屈团长确实有当年警卫员的风格。

    只不过当年的这名警卫员神秘出现之后,已经成为一名为军委直属秘密单位工作的屈团长了。

    才华初现(22)

    孙立虎又想起一个月前,当他刚刚接到常卫国报上来的消息时,他的反应跟最初时常卫国的反应一样:不相信。秦书勇的儿子还没结婚就战死沙场,怎么可能出来一个孙子呢?不过常卫国将自己的那两个推断说给孙立虎听了以后,孙立虎认同了第二种,就是秦书勇的儿子也就是秦远的父亲在战死沙场之前跟某个村子里的姑娘好过了,然后出现了这个情况。

    而屈团长不一样,屈团长没有怀疑,只是稍稍有些惊讶,随后就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就是哪种只其一但不知其二的表情,仿佛他已经知道秦师长有个孙子但却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并且要成为拆弹特工培训去越南。

    并且孙立虎注意到一个情况:第一次见面他将秦远要参加拆弹特工培训的情况说给屈团长听的时候,屈团长很谨慎,似乎是不大愿意,但是第二次见面他就笑呵呵地建议孙立虎把他招进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两次见面之间他做了什么决定不成?

    孙立虎猜测,最有可能的,就是在这两次见面的间隔里,屈团长跟秦书勇用无线电通讯设备联系过了,不然怎么会向他表示出那个意思:无论他有没有这个能力,都要招他进来培训。能对秦书勇的孙子下这样的决定的人除了秦书勇自己之外还能有其他人吗?

    当孙立虎还在为种种的神秘所缠绕的时候,屈团长已经带着秦远辗转几所大医院了,不管是中医泰斗还是西药大师,看了秦远的病情之后都是一个劲地摇头,无能为力。无能为力的意思不是说秦远没有救了——他还有心跳,还有呼吸,而是说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这样的情况他们从来没遇到过。

    一个人被臭晕了,不光是晕了,鼻子还屡次大出血,这该怎么治疗?没见过的人都以为这情况是天方夜谭呢,谁肯相信,哪有这么奇怪的人,这么奇怪的呼吸道!

    屈团长急了,比看到皇帝生病的太监还急,这可是秦老师的后代啊。当年他被秦书勇冒着生命危险从小日本鬼子的枪底下救出来时,他就暗中发誓,要一辈子跟着秦书勇,一辈子服侍秦书勇。当然屈团长那个时候还没不知道服侍这个词不好,带有浓烈的封建主义君臣主义思想。他知道,秦书勇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光救了他的命,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教会了他很多东西,让他不再是那个土了吧唧的三全,最重要的是,秦书勇从未把他当成一个随从或者仆人来看,而是给了他充分的尊重和充分的慈爱,这份感情对屈团长来说是无价之宝,不亚于重生。

    可以说秦书勇视他如子,而他也视秦远如子。

    自己的儿子重伤他能不急吗?

    如果治不好,他也没脸去见恩人秦老师了。前阵子他将秦远的情况告诉秦书勇之后,秦书勇在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才开口,叹息一声说:“唉,都是命,该对着的终究得对着,躲也躲不掉,他要是想进去你就让他进去吧。”

    进去的意思就是进入拆弹特工培训营地。屈团长能理解秦老师为什么那么惆怅,如果秦远成为拆弹特工赶赴越南战场的话,这位神奇的师长即将要陷入双重痛苦之中。

    不过既然老师都放话让秦远进去了,他当然得安排,所以他才跟孙立虎传达了这个意思。

    市里最厉害的医生找了,省里最厉害的医生找了,他都坐飞机去北京找了,可还是不行,医生们看了秦远的症状只有叹息的份。

    这对屈团长来说太不幸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么来回折腾了两三天,秦远还活着,呼吸还算均稳,跟冬眠一样。他最怕的就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能治疗的医生,结果秦远却撑不住了,那多可怕。

    好在第三天下午,有一位可靠的军中朋友老黑给他推荐了一位高人,说是绝对的高人,以前专门在中南海给中央首长治病的,现在人老退休回来了,但还是可以妙手回春,你这病情非他不能治。

    才华初现(23)

    高人姓柳,在南京,有祖传医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向来以治愈奇病闻名,不管外伤还是内科,筋骨血脉五脏六腑的病情没有他治不好的。

    治伤是在一个老房子里进行的,这是柳老先生的众多老房子之一。柳老先生给秦远治伤之前,特地沐浴更衣上香祭拜了一番,不光他自己祭拜,还让屈团长跟着祭拜。按照他的意思,治这种怪病,必须用到祖宗传下来的奇药,用祖宗的药就得给祖宗磕头,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屈团长也没有异议,郑重地拜了三拜。柳老先生随后就开始给秦远治疗。

    治疗的过程分三步:

    第一步是浴。柳老先生把秦远的衣服剥了个精光,把他赤条条的身子放到大木桶里去,木桶里盛的是柳老先生用独特秘方配制出来的药水,药水温度很高,r白色,浓浓的,有芝麻香味,密度也很高,秦远的身子直接浮了上来,好像欧洲的死海海水一样,沉不下去。柳老先生就站在木桶旁边,用手按着秦远的身子,每当他的身体往上漂的时候,柳老先生就用力一按,把他按到药水里去,再漂就再按,反反复复泡了半个小时。

    第二步是蒸。柳老先生把秦远放到一个超级大的笼屉里,然后点火开始蒸。燃烧的可不是木材,而是多味中药:苦楝根皮、牡丹皮、茜草根、白茅根、鹿茸……等等,名贵的有,便宜的有,希奇的也有,常见的也有,感觉就像是弄了一锅大杂烩点着了。这么多的药材放在一起点燃,冒出来的烟和蒸汽呈青蓝色,将秦远浑身上下熏了个遍。

    第三步是透。按照柳老先生的意思,前两步都是为这一步做准备的。透是怎么透呢?先在秦远的心脏推拿,然后是肺部,再然后是肝脏……等整个身体几乎都被捏了一遍之后,秦远已经像一个通红的小r猪了,柳老先生拿出二十根中医用的银针,分别扎进秦远的手指和脚趾的x位中去。

    屈团长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这些银针底部逐渐有黑红的血渗了出来。这些黑血先是一丝,一点,最后凝成一大滴,一滴掉了下来,紧接着出来第二滴、第三滴……柳老先生分别在双手双脚处放了四个大碗,这些黑血就滴进碗里。

    等到屈团长数到第六滴血的时候,秦远睁开眼睛了。

    屈团长开心得喊出声来:“醒了!”

    柳老先生已经累得快要虚脱了,等秦远的四肢全都不再出血的时候,他才把二十根银针拔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刚醒来的秦远还迷迷糊糊什么都不清楚,屈团长连连向柳老先生道谢。

    屈团长说:“柳老先生真是神人!”

    柳老先生笑笑,然后把四个碗里的血都倒在一个碗里,一边看碗一边说:“这小伙子的鼻子非同寻常啊,一定灵敏得很吧?”

    屈团长简直要跟他那个朋友老黑一样对他五体投地了,点头说:“是的,灵敏得很,柳老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柳老先生叹息着说:“他是个奇人啊,鼻子长得跟别人不一样,长到心里去了。”

    屈团长不明白:“鼻子长到心里去了?”

    柳老先生说:“是啊,鼻子跟心脏、大脑、血脉通得太畅了,气味被放大了,所以才那么容易被熏倒。”

    屈团长明白了,柳老先生是说,秦远非比寻常。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才华初现(24)

    秦远醒来以后连吃了三大碗饭,才恢复了一些体力,随后他又开始喝山菇汤,屈团长为他准备的午餐非常丰富。这也是他在昏迷三天半之后吃的第一顿饭。

    屈团长坐在旁边微笑着看他:“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胀吗?”

    秦远嗯了一声:“还胀。”

    屈团长说:“今天下午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再带你回去。”

    秦远摇头:“今天下午就走吧。”

    屈团长疑惑:“为什么?你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合旅途奔波。”

    秦远说:“耽误训练。”

    屈团长笑了:“你很想参加训练吗?”

    秦远说:“很想。”

    屈团长说:“为什么?”

    秦远说:“想去越南战场找祖父,也想拆炸弹。”

    屈团长说:“你知不知道你去越南有多危险?”

    秦远说:“我不怕危险。”

    屈团长叹息:“你还不明白,那种危险不光关系到你生命……”

    秦远心里一动,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挺多事情,于是就赶紧问:“那还关系到什么?关系到我祖父吗?”

    屈团长点点头:“关系到你祖父,关系到许多人。”

    秦远来兴致了:“屈团长,你知道我祖父的事情?”

    屈团长点头,又摇头,说:“知道一部分。”

    秦远问:“能告诉我吗?”

    屈团长说:“你应该听别人说过你祖父是个神奇的人对吧?不光神奇而且神秘,因为三十年前你祖父带独立团在晋西北打仗的时候遇到了一桩奇事,他下面的收尸连发现了一根神秘的腿骨,后来很多事情都从这开始的。”

    秦远听得入神:“神秘的腿骨?是什么样的?”

    屈团长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出他内心在做决定,片刻之后他说:“这个事情关系太重大了,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我没有决定的权力。”

    秦远愈发好奇了:“这个关系很大吗?”

    屈团长说:“说大也不大,就关系到一个家族,说小又不小,关系到一个朝代和两个党派。不过秦老师还没有发话,我不能决定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因为它对你来说可能是比死亡更痛苦。”

    屈团长本来一脸微笑的,不过说到这里脸上却变得无比严肃,仿佛有一个恐怖的画面就要出现在眼前似的,弄得秦远也跟着紧张。

    秦远试探性地问:“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屈团长看见他孩子气的一面,忍不住笑了笑,说:“现在阳历是1968年1月了,你1950年出生的,算起来你周岁也有十八岁了,你知道为什么这十八年你祖父没去见过你吗?”

    秦远忙问:“为什么?”

    屈团长说:“他之所以把你交给别人寄养,就是想让你远远地避开,不要牵扯到这个秘密中来,你祖父是一番苦心呐。唉,这是他让我崇拜的一个地方,因为他受的苦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但他还是能撑着!你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不光会加重他的痛苦,你自己也会遭受同样的痛苦。”

    秦远并没有被吓到,好奇心反而更强了,他眼睛闪亮,说:“我不怕遭受痛苦,我想知道,大不了我听到以后当作没听到!”

    屈团长苦笑说:“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唉,你也别问了,我暂时是不能告诉你的,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得听你祖父的。”

    秦远沮丧了:“那我祖父如果不打算告诉我了呢?我不是一辈子都活得迷迷糊糊的?”

    屈团长想了想,说:“上次我跟你祖父联系过了,就是你要进特工训练营地之前,他说都是命,该对着的终究得对着,躲也躲不掉。听他的口气,我想如果你能通过筛选,成为派遣到越南的拆弹特工,跟他并肩作战的话,他应该就会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了。”

    秦远听到有希望,不由得眼中再次放光:“屈团长,你确信吗?只要我能成为拆弹特工去越南,祖父就会把秘密告诉我吗?”

    屈团长说:“应该是了,如果你真能成为拆弹特工去越南战场,那真是造化弄人,到时候你祖父应该也不会再瞒着你,他也该意识到这场厮杀是避也避不开的了。”

    秦远说:“好,我一定会被选中的。”

    屈团长好笑地看着他说:“你确信?你身体不好,又没当过兵,没接触过武器,更别提拆过炸弹了,你还远远比不上其他培训队员。”

    秦远没争辩,只说:“我能被选中的。”

    屈团长点着头说:“好!到时候如果你被选中了,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祖父,让他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在此之前不要再告诉别人你是秦书勇的孙子,如果被那伙人知道就很危险了,知道吗?”

    秦远说:“知道了。”

    屈团长说:“好,那我等着。”

    “我也等着。”

    想到能见到祖父,知悉自己的身世和秘密,秦远就蠢蠢欲动,真想让考核快点来临。

    生死考核(1)

    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一号,距离旧历的大年还有九天,拆弹特工培训结束,考核终于来临了。考核分两次,孙立虎是这样给培训队员安排的:第一天,将他们集中到附近军区的弹药销毁站,每人参加两个环节考试,重点考核军事弹药的销毁工作,主考官是弹药销毁站的站长;第二天,模拟越南战场,进行高难度的丛林拆弹,主考官是孙立虎本人。

    这个时候培训队还剩下二十个人,需要从这二十个里面挑出五个来。每一天的考核都将直接决定他们这一个月的付出是否有成效,只要一次考核不通过,就可以直接走人。

    值得一说的是,这三次考核中,虽然弹药销毁站考核相对简单,但危险性却是非常高的,因为需要销毁的都是日军侵华留下的废旧弹药,这些当初可都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即使废旧了,威力还在,稍有不甚就可能爆炸身亡。

    孙立虎说,这是不要命的考核,你们如果还想要命就可以先退出。

    当然没有人退出,要知道他们只是考核一次而已,弹药销毁站的士兵们却得天天这样。

    秦远一听说要去弹药销毁站了,心里暗中高兴,他喜欢闻到那好闻的火药味,这一个月来理论和心理方面的知识教得太多,真正接触炸弹没几次。

    在秦远走之前林纾要跟他见面。上一次秦远被熏得鼻子大出血就把林纾吓得半死不活的,这次听说危险性更大之后,她坐立难安。于是在这群人赶赴军区弹药销毁站之前,林纾执意要见秦远一面,孙立虎没有办法,只好让秦远出来见她。

    自从上一次在秦远面前露出了少女情怀,她的小姐脾气也不那么大了。见到秦远,她觉得这是生死关头了,所以眼睛一直红红的,不过说话还是那么委婉含蓄,绕了半天就表达一个意思,希望秦远在考核的时候能穿上她织的线衣。

    秦远说:“好,我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