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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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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突然充斥在胸的时候,我的小腹之中回荡着一股充沛的热气,我不信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我必须走,不管到哪里去。等她睡熟之后就走。

    我趴在潮湿的地上熬着时光,悄悄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收拾成一个小包裹,准备行动。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一点一点熬过去的,等我看到窗纸有些冷青的时候,我象跑了马拉松一样,大脑和身体好象全部疲惫瘫痪。

    我象一条狗那样,用牙齿叼着包裹,双臂用力拖动身体爬到堂屋的门边。

    门上别着门闩。

    我屏住呼吸,用灶台边的一根木g将门闩拨开,慢慢拉开门。

    “吱——”

    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我的头皮一炸,全身的毛孔张开,出了一身冷汗。

    我知道一旦被她发现绝对走不成,而且以后也不可能再有机会。我慢慢爬向扔在院中的轮椅。

    我担心上轮椅的时候将它弄翻,就一点一点慢慢爬着,把它推到一棵树的旁边,然后拼尽全力用双手攀着树干使身体腾空,再抽出左手把轮椅转到p股下面。

    我不敢有喘息的机会,慢慢转动轮椅出了小院。

    我象疲于奔命的难民,心被恶毒的诅咒和剧烈的恐惧占领,我拚命转动车轮,在高低不平而又坚硬的山道上颠簸,渐渐将村庄甩在身后。

    我无力再抬起胳膊,大口大口地喘气。我回望着这个小山村。它在我的身后麻木不仁。

    好象我根本没有在那里出现过。

    好象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用手将湿漉漉打成绺的头发撩到脑后,看着裹在一团雾霭中的山村,突然想放声大笑。可是我的喉咙痒痒的,隐约间有一种干冽的痛。我把声音低下来,让声带轻轻颤动。

    “嘿嘿嘿嘿……”

    那笑声怪怪的,有点象猫头鹰的哀鸣。

    我一阵毛骨耸然。

    125

    我到达县城的时候,已是上午10点多钟了。

    天气有点y,整个县城灰蒙蒙的。

    这座县城虽然不大,看起来却不贫穷,整齐的街道和连成片的商业区,似乎还有些挺繁荣的样子。

    三顿饭没吃,我的肚子“咕咕”乱叫。

    手上磨出的十几个水泡也钻心地疼。

    我四周打量着眼前的门店,心想,最好能找到一家书画店,那样我就能画张画儿给他,他给我五块钱就行,至少能填饱肚子。想着这个念头,我无可奈何地笑了。上大四的时候,我曾一度拥有过八千块钱。那是给一家新落成的大宾馆画画儿,价格是写意一幅八百,工笔一幅一千六,当时揽下这肥活儿的是林冬,宾馆的总经理是他远房叔叔。

    可惜那些钱都被一桌桌的酒r耗清了。我现在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我在一家平价鞋城门前停下来,客气地问门口站着的两位迎宾小姐有没有书画店,一位小姐用手指了指远处说,有,就在电信局对过。

    我又问电信局在哪儿,她指着天上说,看见了吗,那座最高的铁塔下面就是。

    我兴冲冲来到电信局对过,抬头看了看门上“青年书画研究会”和“墨韵斋”的牌匾,心里一阵欢喜。

    门没有开,再往里面看,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我心里正犯嘀咕,猛然看到最右边那扇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此房出租”。

    我脸上的笑容比苦瓜还苦。

    这算什么?

    屋漏偏逢连y雨。

    三国还有“天不灭曹”的幸福呢,过了几千年怎么把西门虹给灭了?

    我不甘心。

    我不信找不到一条活路。我沿着人行道悻悻地来回遛,希望能找到一个混出一顿饱饭的营生,最后,在一家“小雨点”网吧前停住。我心里一翻,想到了zhijia。在n市没能和她见面,幸亏小华含糊地向她说了我的事,不然,她准以为我是一个捉弄人的骗子。她在干什么?

    她还在惦记着我吗?

    如果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她会放下身边的一切来这个小县城里救我吗?

    我想,我的信箱里肯定有她的e…ail ,她一定会问我到底在哪儿,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身无分文,眼睁睁看着玻璃窗内闪烁的显示屏,想起了那句俗语,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我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份工作,找到一个住处,找到能吃一顿饱饭所需要的费用。我不能瞎逛下去,太浪费时间。

    下午两点,我饿得有些心慌。

    我知道再这样傻傻的徘徊在街上也无济于事。

    我想到了小华。

    我不得不请求他的帮助。

    电话中,我只字未提他表嫂将钱洗劫一空的事,只是说闲得无聊找点事情做。

    小华让我到电视台找一个叫单兵的哥们儿,并说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让我们见见面。说来很巧,我见到单兵的时候,他马上要到一家残疾人开办的瓷砖工艺厂搞人物专访,因为厂长不但是市里的十大杰出青年,还刚刚投资25万建了一所幼儿园,是个口碑不错的人物。

    126

    这家瓷砖工艺厂距县城十三华里,主要产品是手绘瓷砖,用做影壁、花墙和各种古典式牌楼。

    我一见到这位比我看上去大三、四岁的厂长就笑了。

    因为他和我坐的是同样品牌的轮椅。

    或许是同病相怜,他对我非常客气,直接了当地问我能做什么。我看了看那些画得实在不是怎么很好的瓷砖画,坦率地告诉他,我能让他们的产品提高若干个档次。

    单兵跟他介绍了我的情况,他很惊诧。

    我对他们说你们忙正事儿去吧,我四处转转,如果方便的话,我c练一幅,看看能不能过关。

    厂长关切地问我是不是需要有人帮忙,我笑了笑说最好有人帮我一下,咱们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能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

    任何一个画种,它的材质和颜料都具有自己的鲜明特色。我从未接触过瓷砖画,但是我发现它的光感和空间感是宣纸不能比拟的。我用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间,意临了一幅白雪石先生的《桂林山水图》,画完以后全身湿透。

    他们的瓷砖画绝大部分是山水和花鸟,我之所以画它,是因为我看到了工作台上有四幅同样题材的画。

    有比较才能有鉴别,这谁都懂。

    我想到远处看看效果,回头的时候,发现身后站了许多人,厂长和单兵也在。

    “西门,你太棒了!”厂长惊喜地说。

    “刚接触,不太熟练,以后可能更好些。”我说。

    “咱们厂的东西虽说销路不错,可是高精尖的太少,这下好了,我对咱们厂的未来信心十足。”

    “厂长放心,我尽最大努力帮你!”

    “听单记者说你是个爽快人,以后咱们兄弟相称,叫厂长太别扭。”

    “好吧,反正咱们也是难兄难弟。”

    “我这个人直肠子,见着对脾气的人就不知道怎么好了,晚上咱们喝两杯,好好聊聊。”

    单兵走的时候给厂长谈了我的工资。

    厂长说那些画师300和500不等,如果我没什么意见,每月就定800元。

    我说,我要那么多钱没用,去掉200做伙食费吧。

    厂长笑着说,厂里没有食堂,那些工人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你和我们兄妹俩一起吃,伙食费就免了。

    晚上,我们喝酒聊天。

    其实,我们根本没有喝多少酒,只是趁喝酒的机会,说了许多掏心窝子的话。厂长叫何铭,15岁那年到山上玩赶上下雨把腿摔了。他有个妹妹叫何苗,因为两次考大学都差1。5分落选,后来精神变得不正常。直到后来,我才听工人们说,何苗病重期间还被他的两个同学qg过,是个可怜的孩子。何铭说他们兄妹自小喜爱美术,何苗就是一心一意要考n市的师范大学美术系。

    我已经见过他的妹妹,因为桌上的菜都是她做的。

    “没想过到大医院给她看病,你又不是没钱?”我说。

    “看了无数遍,无济于事。”

    “她现在能干什么,每天给你做饭?”

    “我原想让她画些画,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唤醒原来的记忆,不治自愈,可是去年正是她频频发作的时候,见到画儿就砸,砸了好多瓷砖。”“这种病可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把这句话当作一个祝福。

    炒完最后一个菜,何苗闷头坐在桌边。

    我仔细观察她的眼神,她的两个眸子既不散乱又不狂躁,它们象两潭湖水,无论多大的风也吹不起涟漪。

    湖水很清澈。

    清澈的死水。

    我小心翼翼地对她说:“何苗,你长得很漂亮,有时间我给你画张头像好吗?”

    何苗好象没听见,没有任何反应。

    我又说:“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

    何苗仍然低头不语。

    何铭说:“她见到生人就这样。”

    我说:“何苗,其实我不是生人,我和你哥哥是兄弟,你也应该管我叫哥哥,你再不理我,我要不高兴了。”

    何苗终于抬起头来,可是木无表情。

    我笑着说:“我刚才说给你画张头像,你听到了吗?我保证画得跟你长得一样漂亮。”

    何苗不说话,拿起桌上的筷子,蘸着水在桌面上画了一只卡通狗。

    我说:“你画得是谁,是我吗?我不是属狗的。”

    何苗不说话。

    何铭悄悄说:“她是属狗的。”

    我说:“你画得真好,不过要是继续画下去就更好了。咱们订个协议怎么样,我教你画画,你帮我推轮椅,因为我画画儿的时候不太方便。”

    何苗依然没有反应。

    我感慨地对何铭说:“她虽然四肢健全,可是比我们还要不幸,我们至少还知道自己是谁。”

    何铭说:“我父母死得早,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什么时候想起她来就想哭。”

    我本以为从何铭眼里能够看到潮湿,没想到他的眼里居然充满了笑意。

    我暗暗吃惊。

    何铭说:“有时候痛苦埋得太深,就不会轻易碰到,碰不到它也就不觉得难过了。”

    我琢磨着这句话,似有所悟。

    127

    我在何铭的工厂里平静地度过了近二十天。

    这些天里,我完成了两幅长28米高6米的《幽谷清音》和《听涛图》。

    何铭原来也画画儿,他坐在轮椅上画画儿的时候琢磨了一个办法,就是把瓷砖平铺在架子上,从上到下画,每次根据胳膊的长度画四排,不过这样增加了难度,必须每一处要一次完成。我在画画的时候,何苗闷声不响地把我推来推去。为了提高她的兴趣,我经常让她替我调颜色,然后,每画一处都慢声细语地跟她讲一些绘画的技巧。

    何苗的眼神仍旧是一潭死水。

    从见到她开始,她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一直惦记着zhijia。

    惦记着我的信箱里可能静静等候了一个多月的e…ail。

    我想抽空去一次县城,去那个“小雨点”网吧,但是每次这个念头来临的时候,我都无可奈何地傻笑。

    我一毛钱也没有。

    我还没有在工厂里做到一个月的时间。

    我还没有领到工资。

    好几次,我险些将借10元钱的话说到嘴边,我怕因为寒碜而脸红,所以只好焦心地忍着。

    白天画得很累,晚上腰酸背痛,胳膊也沉得抬不起来,好在何铭有一位关系特别不错的同学,每隔一天就来为他按摩,我也顺便沾点光。

    那位同学耐心地教了我几手按摩腿部的办法,还替我做过几次针灸。可我的腿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反应。

    我开始对以前的自信产生怀疑。夜里,我趁何铭睡熟了,悄悄用银针一次次按着原来刺出的痕迹,把它深扎在r里,甚至恶狠狠地往两个大脚趾缝里扎,我希望能找到一点疼痛的感觉。我让银针长久地留在r里。然后,闭上眼睛等待。

    我想,突然来临的痛感肯定是细微的。

    既便是细若游丝的痛感,我也会幸福死。

    可惜没有。

    一点也没有。

    我开始失眠。

    我的心象飘在云层里,惶惶不可终日。

    画完第三幅《龙湫听泉》的上午,我的情绪糟糕到极点。

    我尽量不让何铭看出来,脸上装作很疲惫的样子,对他说想歇一天缓缓劲儿。

    何铭关切地对我说,这些天你一直画,身体肯定吃不消,到外面转转吧,散散心。

    我想到工厂外面的小公路上看看来往的人和车辆,哪知道何苗闷声不吭地过来,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我心里一惊。

    她肯定听懂了我们刚才的谈话,所以才把我推到外面。

    来到那条窄而蜿蜒的小公路上,我恶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感觉郁闷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我惦记着刚才何苗的举动,示意她停下来,看着她说:“苗苗,你刚才听懂了我和你哥哥的谈话,是吗?”

    何苗没有反应。

    我的语调轻柔下来:“苗苗,其实我特别想知道你现在心里想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何苗仍然没有反应。

    “我从见到你开始,你就没有和我说过话,我都生你气了,因为你对我不礼貌,你懂我的意思吗?”

    何苗的眼睛盯着我,没有一丝表情。

    “我知道你很想和我说话,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对吗?如果我猜对了,你就拍拍我的头。”

    说完,我微笑着看着她。

    半晌,何苗迟钝地伸过手来,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然后把手滑到我的耳朵上。

    她的手很小、很柔软。

    我高兴地说:“我知道你懂我的话,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

    何苗听到这句夸奖,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我简直欣喜若狂。

    我说:“苗苗,你知道吗?我、你还有你的哥哥,我们三个都是病人,不过我们的病不同,你的脑袋有病,我们的腿有病,但是,病总有好的时候,不管这段时间多长,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我曾对何铭说过,何苗比我们还不幸。而此刻,我突然觉得她没有启开的双唇和死水一样的眼眸中隐藏着无尽的玄机,她就是一位隐于山林的大哲。我忐忑不安地说:“苗苗,你觉得我的腿能好起来吗?”何苗没有反应。“如果能好,你就再拍拍我的头。”

    我闭上眼,等着她的手抚摸我的头发。

    好长时间,何苗一动不动。

    我心里滚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那种突如其来的沮丧和绝望,把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之火迎头扑灭。

    我的心凉了。我疲惫地闭上眼睛。

    128

    好长时间了,我和何苗好象形成一种默契。

    因为我画累了一闭上眼睛,她就会蹲下身轻轻地为我捶腿。

    我以为何苗的神智清醒些了,后来才知道,她总是这样对待何铭。

    何苗,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

    她的嘴从不说话,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她的心呢?

    她的世界呢?

    她的心和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有时候,我真恨那个敲我闷g的人没有把我彻底打成傻蛋,哪怕打成失忆也好,这样半死不活的算什么?

    没有了思想,自己不知道痛苦,也不知道别人的痛苦,多好!

    而现在,如果不是看到身体的抖动,我不会觉出何苗的双拳轮换着落在我的腿上。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象我的思想和身体本来连在一起又被隔在两个世界,它们耳鬓厮磨又永远不能对话。

    这样的身体也叫身体?这样的人也叫人?我心里不平衡到了极点。我拚命闭着眼睛不让它睁开,我把全人类都想象成没有双腿或是趴在地上,拖着尾巴爬行的怪物。我是它们其中的一个。无所谓美丑。无所谓残疾。无所谓健康。

    想到这里,我鼻子里闷哼一声,发出一阵恶毒的冷笑。

    我被自己的冷笑吓了一跳。

    恍然中睁开了怨毒的眼睛。

    有一个人在远处看到了我表情变化的全过程。

    她看到了我闭目时的颓丧与疲惫,看到了我睁开眼睛时的怨毒和忧伤。

    我也看到了她。

    我在看她时,眼里的诅咒还没有完全消褪。

    那些诅咒象浓痰,不分青红皂白吐到她的脸上。

    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因为我无论给她怎样的眼神,都无所谓。

    我们是路人。

    我们只熟悉彼此的脸。

    我们的心不在一起。

    我的心在地狱。

    她的心在天堂。

    我搜索了半天才从大脑里找到一个非常滑稽的笑容,我轻飘飘地赠送给她,然后,厌恶地重新闭上眼睛。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蹲下身体,没有说话,轻轻地捂住了我的手。

    我不想理她。

    我拚命克制自己不睁开眼睛,我在紧闭着的嘴里咬紧牙关,甚至不让我的呼吸出现一丝急促和狂乱。

    我象等待郐子手把大刀抡下来的那一刻一样,用死亡做了赌注,看我能在自虐中忍耐多久。

    我们都不说话。只有何苗给我捶腿的“踏踏”声响着。那声音象我的心跳,仅仅附带着音响,没有生命。

    我恨不得立刻去死。

    “西门,我们……我们该是这样的吗?”

    “我的腿该是这样的吗?”

    “我们不应该这样结束。”

    “这不是我关心的事。”

    “为什么你的心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你的心会变成这样?”

    “我的心没有变。”

    “那就是我变了,我在腿没变之前心就变了,满意了吗?”

    “你的腿会好起来的。”

    “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不算,但是一定会治好的。”

    “我不治。”

    “为什么?”

    “因为我没钱,我已经若干天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了。”

    “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