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


    康领导只得妥协地掏出钱包,走过去。

    “我要香草的,两个球的那种。”白雁在后面喊。

    康领导回过头,凶狠地瞪着,转过身时,对店员说道:“请问这个冰激凌能不能加热下?”

    店员嘴巴半张,眼睛直眨。她听错了?冰激凌加了热还叫冰激凌吗?那应该叫奶茶?

    “真好吃!”白雁笑咪咪地舔着冰激凌,眼睛乐得成了一条缝。康剑实在无颜和一个手上拿着冰激凌的小女孩并肩偕立,看到前面是二手车市场,说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吃完了过来找我。”

    白雁看里面象是不少人,大过年的,大家都挤到一块卖旧货呀!

    “好的。”她怕冰激凌不小心沾到人家的新衣服上,乖乖地立在街角吃着。

    滨江的有钱人很多,车开个一两年就要换。二手车市场一向是很活跃的,不然也不会大年初二就开张。一些刚会开车的年轻人、家庭妇女,怕技艺生疏,不敢开好车,通常爱到这里淘辆喜欢的二手车开开。

    康剑看了几个车位,车都是八成新,注意保养能开个好几年呢!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一下,生怕白雁一会进来找不着自己。视线随意地瞟着,一辆熟悉的红色跑车突然跃入了他的眼帘。

    同时,他也看到了一张惊愕的面容。

    在这个市场,和伊桐桐不期而遇在红色跑车前,康剑不要多想,也知道她怎么会没回家过年,而出现在那里了。

    伊桐桐本能地挪开视线,有些慌张地想找个地方躲避一下。怎奈这里就是一个大平台,除了人和车,没地方能遮掩。

    她没办法,只得抬起头,肌r紧绷,神情冷漠。

    她听说康剑没事了,可是她却因为这事在学校没办法立足。校长在放寒假前,对她说,她一个艺术院校的高材生,在这里教美术,太屈就,年轻人要有抱负,美术不比其他课程,有学期的延续性,她随时都可以离开,学校不会要她付违约金的。

    她不傻,当然听得出校长言下之意。她哪是什么高材生,而是学校不能容忍有一个被高官包养的“情妇”做老师。

    被某高官包养……伊桐桐第一次在厕所里,听到同事这样议论她时,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李泽昊把她视同瘟疫一般,彻底和她脱离了干系,他现在是被同情者,不再是陈世美了。寒假前教师聚会,她听到他兴奋地和其他老师说,明年,他要装修公寓,然后结婚。

    年底,开床上用品店的舅舅找到伊桐桐。店里没了华兴的照顾,生意一落千丈,收益不抵房租,他准备把店关了回老家。

    伊桐桐觉得自己也只有走了。

    被康剑看到自己卖车,伊桐桐有一丝羞窘,但同时也有许多怨恨。要不是这个男人,她怎么会来滨江、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往事不堪回首!

    康剑平静地看着她,疏离地眨了下眼。

    “我为你承受了那么多,这些应该是我的个人账户,我有权处置。”伊桐桐见他不开口,沉不住气的声明。

    康剑淡淡一笑,又回过头看,白雁在不远处东张西望。

    “过年好!我爱人在找我,我过去了。”他摆了摆手,穿过人流,朝外走去。

    “我找了你很久,你躲哪儿了?”白雁看到康剑,娇嗔地挽着他的胳膊,问道。

    “就随便看了看,没意思,我们走吧。”

    “我还以为你要送车给我呢?”白雁戏谑地挤了挤眼。

    康剑面容有一丝暗红,“穷人哪买得起车呀!我带你去一个漂亮的地方。”

    “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

    两个人身影远去,伊桐桐定定地看着,眼一眨不眨,然后,叹了一口气。

    从第一次在酒店见到白雁,到现在,她算明白,可能白雁才是康剑最合适的女子。换做是她,她是没有能力承受这个她一直都看不透的男人。

    以前,她真傻。

    第九十七章

    二万里海底的冷暖(三)

    “这不是旧城吗?”

    白雁站在一幢幢新建的高楼间,纳闷地看着康剑。说起来,这建筑的速度快,有次陪冷锋来看房,路遇康剑,那时土建刚开始不久,几个月一过,许多楼都封顶了。

    土地上除了几个留下来看守物资的工人露个小脸,一眼看去,找不着其他人影。康领导这是要慰问谁呀?

    康剑深呼吸,眼神突然变得很深远,“我来滨江工作几年,事情做得不少,但只有旧城改造这个项目让我有自豪感。记得为了让这个项目获得审批,我跑北京,跑省城,一趟又一趟,准备的资料堆得象山似的。项目审批下来后,又到处争取资金,找银行批贷款,陪人家喝酒喝到胃出血,大半夜的送去医院急救。但真正动工时,拆迁工作难于上青天。因为拆迁人员疏忽,毁了几棵百年老树,出了人命,差点让整个项目付之东流。幸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它就象是一个怀孕十月的孩子,我终于看到它的面容。我想再过一年、二年,它会成为滨江一道非常壮丽的风景线!

    他的口气并不如他所讲的话那样激动,反而有点惋惜、遗憾,白雁看看他,“干吗这样感慨?难道你以后看不到吗?”

    康剑微微一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挪向白雁,“小雁,我可能要错过它成长的过程。”

    “你干吗?”白雁愣住了。

    康剑牵住她的手,两个人在高楼间慢慢踱着,“我一个人在余州时,扪心自问,为什么我会犯这样可耻的错误呢?答案就是我的仕途走得太顺。一个和我同样学历同等年纪的普通人,想坐到我现在的位置,至少得奋斗十年或者二十年,还要他有人照应。没有付出努力,怎么会珍惜手中拥有的一切呢?所以,我想,要求到基层去锻炼!小雁,我要做一个值得你爱的老公、让你尊重而又自豪的老公,不是因为我是某某人的儿子,不是因为我现在是什么什么长。”

    白雁被他的话惊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一些。

    康剑抿了抿唇,笑了,“我们可能会有小小的别离,但我以后还会回到滨江的。能忍受我不在你身边吗?”

    “我说不能,你会改变主意?”白雁问道。

    康剑摇头。

    白雁环抱住他的腰,“罢了,你想好了,那就去。我就当晚几年认识你。”语气间有些浅浅的惆怅。

    康剑扳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其实也不要忍受得很厉害。一周,我可以回来住两天。”

    “呃?那个基层是?”

    “一上班,我想我的工作可能会有新的安排。我会打报告,要求去云县任职。”

    “云县?为什么偏偏是云县?”白雁讶然。

    他低头看着她,笑着说:“云县是你的老家呀,我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白雁的眼圈一红,低声嘀咕了一句:“那儿我已经没有家了。”自工作后,她哪一年回家去过?

    “我在那儿,你不就有家了。”康剑不舍地将她更紧地搂到胸前。

    他知道白雁对云县很怀念,因为商明天的缘故,白雁在那里有许多美丽的回忆。可是白雁现在回不去了!

    他去云县工作后,白雁可以去看他,他会带着她去把以前的回忆重温一遍。而且,他还有一个愿望,希望能找到白雁的亲生父亲。白雁没提过,但他知道白雁心里面对父不详很难受的。

    白雁小时候失去许多,他想一点一滴地帮她找回遗失的一切,让白雁在听到别人说起父母时,再不会傻傻地羡慕说:“真幸福!”

    “你是不是要我也把工作调回云县?”白雁窝心地伏在他怀中。

    “不要。”康剑温柔地摇头,“你就呆在滨江,努力地筑巢!”

    “筑巢?”白雁不懂。

    “你有没发现那个租处的墙其实是不隔音的,我晚上抱你时,都要压制着声音。以后小别胜新婚,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白白让人家听去,多可惜呀,小雁,我们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他笑着用鼻子蹭她光洁的额头。

    白雁脸红了,“以前的房子抵债了。”

    “以前我们是仇人,那个不算是家。现在我们是夫妻,一起住的房子才叫家。”康领导被老婆调侃得皮厚厚,大言不惭,脸不红,心不跳,“就在这里,我们定一套房子,好吗?我喜欢这里。我们现在可能没办法一次性付清房款,但你和我的公积金加起来,可以付个首付,然后我们慢慢还房贷,辛苦几年,就会好起来的。”

    “其实也没有很穷,你的卡和存折,我都没动。我还可以每周出去接私活。”

    康剑脸一下黑了,“钱,我会赚,你不要担心。你不准和那个医生鬼鬼祟祟地出去。”

    “明明光明正大的。”白雁翻了个白眼,“我付出劳动,才拿到报酬,不是白拿。”

    “那也不行。如果你不听话,我……”

    “怎样?”

    “我就日夜奋斗,早日在你肥沃的土壤里种出一大片胡萝卜,看你还敢乱跑。”

    “康剑,你疯了。”白雁忙看看四周,察觉没人听到,一颗心才放下来,但脸刷地红如晚霞。

    “老婆,我说的可是真话。你不会让几百里外工作的老公整天提心吊胆、不能专心工作吧?”

    白雁低低的“哦”了一声,不情愿地点点头。

    “乖,那我们去看房。听说江景房卖得很不错,看看有没有我们喜欢的房型。”康领导心花怒放,拖着白雁往里走去。

    康剑的工作态度是雷厉风行的。

    初七一上班,市政府圈班子,按照惯例开个碰头会,在会上,把今年的工作计划传达一下。陆涤飞现在就任城建市长,康剑的工作就要调整。丛仲山还没开口,康剑郑重地把申请报告递给了他。

    丛仲山扫了一眼,一震,没多话,把报告往文件下面一塞,没提一句,继续开会。

    会议结束,丛仲山让康剑随后去他办公室一趟。

    康剑等了五分钟才过去,在走廊上遇到秘书们在为陆涤飞整理新办公室。陆涤飞在接电话,眼风扫到康剑,合上电话,迎过来。

    “你可真是个实干家,一上班,就折腾什么宏伟计划?”

    康剑笑笑,知道他是惦记上那份报告了,“没什么计划,就是觉得自己不能胜任现在的工作,决定从头来起。陆市长,这个舞台现在属于你了。”

    “你说什么赌气的话?”陆涤飞眯起了眼。

    “我家白雁又没老,不知怎么也会很唠叨,天天在我耳边说,看到陆市长,一定要好好感谢下。我在余州时,陆市长对她很关心,对我的事,也是前前后后的c心。我说向涤飞说谢谢,等于是侮辱了他的诚意。他这么帮我,就是想和我再次站在一起,凸显他的超群、卓尔不凡。少了我这个对手,他会很寂寞。在这个舞台上,我已经输了,那么我就只能重找一个舞台。

    陆涤飞古铜色的皮肤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薄怒,“你能保证你下次就会赢?”

    “实话说,不能。”康剑笑道,“但只要手中握有机会,我就努力争取赢。涤飞,你别松懈哦!”

    “你要的战果是女人还是位置?”陆涤飞问。

    “要么不战,要战,我二者都要。”康剑抬起眼,双目炯炯,声音一低,“但我认为我们最好把战果只定为位置。我和白雁不久就准备复婚了。”

    陆涤飞瞪大了眼,“不可能。”

    “我们彼此相爱,复婚是情理之中的事,没什么可惊讶的。”康剑微笑如风,“你忙着,我去丛书记办公室了。”

    陆涤飞拿出手机,就给白雁打电话。这丫头这几天表现是有点异常,除了发了条拜年短信,然后就音讯不通了。

    电话没人接听。难道在手术中?陆涤飞脸一下罩上了寒霜,他没想到康剑会来此一着。他本想向丛仲山提出康剑以前分管城建,现在让康剑来给他当助理吧。他到要看看做了他的助理的康剑还怎么端个一本正经的架子!

    好了,康剑以退为进,转移阵地,让他措手不及。

    现在,陆涤飞有点不能确定,在城建市长选举这件事上,真正的赢家到底是谁了。

    “康剑同志,你在向我耍孩子脾气吗?”丛仲山捏着报告,拍着桌子,怒吼道,“你被双规,是省纪委和检察院c手的,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能力有限。你是我的下级,看着你那样,我也心痛。现在都过去了,你应该振作起来,好好工作。可你却说要调去县城任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常识你不懂吗?不要胡闹,回去给我工作。”

    康剑也不紧张,轻轻一笑,“丛书记,我不是耍脾气。我是经过深刻思考后,才做的这个决定。其实,真正想为百姓做实事,并不一定要坐什么位置。”

    “难道在市长助理这个位置上就不能做实事?”丛仲山拧着眉头,从眼帘下方看着康剑,“你是读书人,没去过最基层,那儿的工作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我觉得在基层工作就象是一个技工的实习期,虽然生疏,但慢慢地就会熟练起来。熟练之后,就能胜任重要的岗位了。”

    丛仲山没说话,看了他好一会。

    “康剑同志,这可不是儿戏?”

    康剑闭了闭眼,“我知道!”

    丛仲山揉着额头,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再考虑考虑。”

    康剑走了出去,回到办公室,简单一脸紧张地跑过来。“康助,你真的要调走吗?”

    “这消息传的真快,”康剑笑了,“有这事。”

    “那我把手头的事这几天整理整理。”

    “你整理干吗?你的工作不会因为我有任何变动的。”

    “康助,你不需要秘书了?”

    “需要呀!可是你在这儿工作得好好的,没必要跟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不,我觉得我现在年轻,呆在机关里,人会没有斗志。我也想下去镀个金,日后弄个小官当当。”简单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康助,你能不能帮个忙,带上我一同走?”

    康剑忍俊不禁,“如果你坚持,那我努力吧!”

    简单激动地直乐。一出了办公室,忙不迭地就拿起手机拨号。

    看到屏幕上显示接通的画面,他深呼吸,声音一低,“柳晶,回滨江了吗?嗯,晚上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不然以后想碰到不知什么时候了。”

    第九十八章

    柳晶是昨天和李泽昊一同回滨江的。李泽昊的寒假还有好几天,但她爸妈说女孩子一个人坐车不安全,让李泽昊和她一起走。

    柳晶对着爸妈翻翻白眼,这担心会不会太晚。想当年,她在滨江读护专,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次不是一个人拖着个大包,坐五六个小时的车。那时不担心,她现在二十五岁的高龄了,反倒担心起来,不把人家大牙给笑掉了。

    爸妈那颗司马昭之心,柳晶很明白,心里面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个假期,就除夕那晚,李泽昊呆在自个儿家,其他时间全泡她家了。她对他冷冷淡淡,他说什么她都不接,天气好就出去找同学玩到半夜才回来。

    不得不说,李泽昊这次诚意很真、耐心十足。不管她摆什么态度,他每天满面春风地按时过来报到,看着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神情。

    柳晶心里面烦疯掉了,这种烦又吼不出来,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将自己捆绑着,让她窒息。

    她没戳穿爸妈的谎言,一车子三四十个座位,花了钱,谁都有权上车。

    李泽昊自然坐在她身边,一会儿给她削苹果,一会儿给她拿零食,随身还带着本房子装潢的书,翻一页,询问下她的意见。

    柳晶自始自终没说话,心里面泛滥着苦涩。以前,两个人一同坐车时,李泽昊坐上车就呼呼大睡,她照应着行李,车中途进服务站休息,她下去给他买热饮、点心……

    现在,两个人的角度掉了个。

    这算苦尽甘来吗?

    一个人的珍贵为什么要经历心痛如割之后才体现得出来?

    柳晶闭上眼,抑住发红的眼眶。

    车到滨江,李泽昊抢先拎着她的行李,打个车要送她会租处。

    “不要了。”柳晶嗓子有点沙哑,态度坚决。

    李泽昊失落地收回手,像念咒语似地喊着她的名字,“晶晶……”

    柳晶没抬头,硬着心肠,拖着行李,一个人上了公交车。车开动时,她扭过头看见李泽昊还站在原地。

    如果他不曾伤她伤到骨子里,她怎么舍得这样待他?

    十四年,日子叠起来,是一个非常壮观的数字,却经不起情感激荡的几秒冲击。

    爱情,真的不是做数学题,没有人能笃定谁能陪着你走到永远。

    柳晶给白雁带了一些土特产,上班的时候,给白雁带了过去。

    往年,过了年见面,白雁虽然一脸恬淡。清雅,柳晶却总能细心地发觉她眼中的孤单和忧伤。今年,白雁眉眼中都是小女儿似的幸福。

    柳晶听说了康领导与白雁除夕夜的激情一幕,她真心地替白雁感到高兴。

    午休时分,两个人躲在手术室的档案室说了许久的话。

    大部分是柳晶在倾倒苦水,白雁微笑聆听,中途点评一番,说到最后,还是没个定论。白雁说感情的事,别人帮不了忙,出围城,进围城,只能自己拿主张。柳晶叹气,承认确实是这样。

    两人说着,不知怎么说到了冷锋,这才发现他今天没上班。

    白雁给泌n科的另一个医生打电话问情况,那人说冷锋续了假,要回原来呆过的部队看战友去了。

    “咦,他这次友情泛滥!又是同学聚会,又是战友联盟,忙得不亦乐乎。”白雁笑。

    “查点下情况是否属实,不会是借看战友之名,暗地追去了?”柳晶笑着说,推了白雁一把。

    白雁笑,真的拨了电话过去。

    “白雁?”可能是滨江与成都之间电波拉得太长,冷锋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有点疲累和慌乱。

    “是我呀,别人是乐不思蜀,你是身在蜀地,乐不回滨了。什么时候回滨江?”白雁问。

    好一会,冷锋才接话,“我……再过几天就回去。白雁,你好吗?”

    白雁弯起嘴角,“你听我的声音像不好吗?快回来吧,柳晶想你了。”

    “明明是你想了。”柳晶瞪大眼,掐了白雁一把。

    冷锋没有笑,“白雁,等我回去,我们好好聊,现在,我挂电话了。”

    “嗯!”白雁眨了眨眼睛,感觉冷锋像遇到什么事。

    难道真的被柳晶说中,冷锋被丘比特的神箭s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