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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洁身自好的人,原来也俗得不能再俗了,以前真没看透你!”说完,苟晓同又是一阵沉默。项自链拿出烟递给苟小同一支,边抽边说:“这话是俗了点,我是为你着急,你要总是这样埋在文山文海里何日才是个尽头。我们是老朋友了,对你没什么不好说的,现在不同以前,你想图个好前程不但要会做事更要会做人,多少人千方百计讨好领导讨好黎市长都没机会,而你身在福中不知福,别错过机会后悔就来不及了。我一个农家子弟活到这份上也差不多了,不象你父母都是正县级领导,你总不能给父母丢脸吧!”项自链说得有点激动,满脸的朋友义气。

    苟晓同听得有点感动,忙要项自链喝水。抽完烟,苟晓同使劲往烟灰缸里一拧,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问:“老兄你认不认识圆梦的人?”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似乎在决断某个棘手的问题。

    项自链听得心头一惊,也不问为什么,只说:“有是有一个的,不过这人有点怪,我得做做思想工作。”苟晓同忙问怎么个怪法。项自链就把白人焦的一些反常行径说了一遍,添油加醋弄得水里雾里更是玄乎其玄了,听得苟晓同不住地点头说那就好那就好!而后两人合计着如何去白人焦那里圆梦。告诉对方白人焦的住所后,项自项拍拍大腿就要启身回单位了。苟小同轻轻地拉拉他的手,项自链重新入座。沉默了一会,苟晓同郑重其事地告诉项自链去琼潮市任职的事黎市长已经同意了,下个星期可能就发文公布。项自链免不了说些感谢黎市长支持之类的套话,之后打哈哈说:“真不知道市长管你还是你管市长呢!啥消息都灵!”苟晓同轻轻一笑,重新点上一支烟抽着,连吐了六个前后关联大小有致意韵无限的烟圈后,才吐露心声……临走时,苟晓同一再交代关于圆梦的事千万不能向第二个人提起。项自链兴匆匆又有点惶惶然走出市长办公室。

    第五章

    两座高耸挺拔苍翠欲滴的山峰间,一湾碧水缓缓流出注入东海。两座山峰叫玉女双峰。传说里一个风轻云淡的晚上,东海龙王第五个女儿乘着滚滚浪滔来到玉女峰下欣赏这里的月色美景。游玩途中认识了一个风流倜傥的书生,两人一见钟情。这一夜躲在茅屋里互吐衷肠。直到天大亮,龙女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错过回龙宫的时间。此时潮水早已退去,她只好等晚上涨潮时再回去。老龙王第二天没见到女儿回来就雷霆大怒,派外甥黑龙夜查女儿行踪。当黑龙赶到玉女峰下,看着表妹同书生缠绵悱恻难分难解时,心中的醋瓶子打翻在地,他勃然大怒,冷不防提起水晶枪刺死了书生。龙女伤心之余,拔下凤釵刺进了自己的心脏……黑龙绝望悲痛之余,决心带走表妹的尸体。他恨书生,恨他拥有了表妹的身体,更恨他抢走了表妹的心。就在黑龙俯身准备抱起表妹尸体的时候,两个余温尚存的身躯突然变成了冰冷坚硬的岩石紧紧地箍住了他的双脚。黑龙怎么用力也无法摆脱束缚,他拼命挣扎,可越挣扎双髁就越紧越痛。他绝望了,直着身子拼命朝东南方向大喊救命!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他的身子也僵化了,变成了坚硬的岩石。三人结成了生死结,谁也离不开谁,就这样生生世世僵直在玉女峰下。

    这个传说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但大家都知道玉女峰下有个玉女寺,香火鼎盛。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海面上狂风大作,黎赢权发现自己走进了两座山峰间,耳边不断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这是玉女峰,是人间福地,是你最好的归宿。他顺着悦耳的呼唤一步步向前摸索着。突然两道光芒刺得他睁不开眼睛。晃了晃,他眯着眼艰难地努力地分辨着。原来光是从两只眼睛里s出来的,两只腥红的龙眼高高地悬在半空,通体幽黑的龙体在半空中摆动着,自己紧挨着摇晃不停的龙尾。黎赢权大惊失色,急欲转身逃跑,可双脚已牢牢地嵌在石缝中,怎么也拔不出来。原来一双龙爪已牢牢地嵌进他的筋骨里。此时只见一个浑身泛着黑光的家伙站在面前狂笑着,说:“我是东海龙王的外甥,我在这里困了整整千年了,现在你来给我顶着,我得回龙宫享福了。”说完狰狞地看了看黎赢权就要转身离去。黎赢权那里容得了他一走了之,死死地抱住他的粗腰。两人正在挣扎,黎赢权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左脚压在右脚上动弹不得,急得他浑身是汗。原来恶梦一常项自链走在路上回味着苟晓同说的话,觉得甚是好笑,不过有一点他怎么也笑不起来。黎赢权是外地人,刚来宁临主政大半年,他没理由熟悉玉女峰。难道这世界还真有默默支配主宰着人们命运和前途的神灵!

    玉女峰位于琼台县和琼潮市交界处,琼台河河水打两峰间缓缓流过。项自链在琼台工作时路过几次,只远远地瞥过几眼。以前,那地方冷山冷坳的,只有善男圣女们常来玉女寺朝拜。随着旅游事业的发展,这两年越来越多的人蜂涌而至。

    过了两天,项自链找张乐山谈心,说送他儿子去学驾驶技术,等学成后来规划局开车。张乐山这回是乐天乐地,高兴得直说项自链是个大好人。这社会好人不好当,项自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董步晓同意此事。这种事要么不闻不问,过问起来往往是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张乐山见大儿子解决了工作,第二天就关心起小儿子,问项自链能不能帮忙帮到底。项自链一听头都大了,但又不好把话说得死翘翘硬梆梆,只好安慰张乐天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全局上下几十号人盯着,总不能让你张家独包了规划局小小的车队。张乐天就有点不高兴了。其实项自链只是同情张工的不幸,生两个儿子活脱脱两个草包,革了一场命就连胆都破了,看看宁临市其他人多活泛!这年头多少人撑死了还嫌腰包不鼓呢!

    星期六晚上六点半,项自链准时把车子停到市府前。苟晓同一会就跑了过来,附在项自链耳边说些秘密话,项自链点点头心会神领。做市长的要去圆梦,当然不能让群众知道,这事体瞒得煞紧,除了苟晓同、项自链和他本人恐怕天下没有第四人知道。项自链这回才明白苟晓同让黎市长喜欢的原因了,这个人表面上只顾兢兢业业埋头工作,其实特会办事。项自链没提起白人焦之前,他一丁点也不透露谁要去圆梦,并且问事也问懂事的人。项自链是官场中人,最近正要走鸿运,知道了也谅他不敢到外边胡说八道。连坐车都特地作了安排,苟晓同要项自链亲身开规划局的三菱车来,反正越朴实无华越好,车牌号越往后越好。市长专用司机也给他休了假,毕竟司机的素质没项自链高,能当得上局长的人都非常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会守口如瓶。

    过了一会黎市长喜忧参半地出现了,脸上黑着脚步轻松,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黑龙套牢。项自链正要钻出门来为黎赢权开门,苟晓同就大步上前打开车门请黎市长上车了。上了车,苟晓同又回头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才叫项自链开车出发。这时候正是人流车流高峰,路上常堵车,市长大人也等得耐烦,仰着头眯着眼若有所思。在这样的日子里市长的光环完全消失,比平民百姓还顺从城市的运动规律,没有交警为他作特殊的安排,其它车辆也没把这辆普通的三菱放在眼里,大摇大摆地跟它抢道占线。项自链倒显得气不顺,骂了一句***这路也太挤了。这一骂倒骂醒了黎市长,他睁开眼问项自链市区的规划搞得怎么样了,市里就等着决策,说再过个把月宁临市的城市改建工作就得全面拉开。

    项自链心中早就有底,本来保证两个月内完成的规划,马上拉到月内完成,并把进展情况汇报了一遍,添油加醋说规划局的全体工作人员如何如何夜以继日地拼命赶工作。还恰当地把自己的作用给突出出来,特地借用了蒋多闻的指示精神作为宁临城市规划的出发点和归宿,听得黎赢权连夸项自链有见识懂规划。这年头各级头头都拼着命搞形象工程,省里的得搞出个全国第一,市里的得搞出个省里第一,县里的得搞出个市里第一,乡里当然也得争个全县第一的美誉。听完项自链的汇报,黎赢权又要他同建设局的陶三弄沟通沟通,给市里弄几个标志性建筑,老城要突出文化和商业内涵,新城要讲究品位,强调政治和金融中心的地位,开发区则要面向世界能经得起巨头资本的检验。

    项自链听了直放在心里笑,心想你无论怎么把项目做得最完美,领导还是能说出个道道来,而且让人听了还不得不说佩服。

    都说一个铜板两个面,在中国不同的领导眼里每个铜板都有好多好多的面,他们随时都能绘声绘色地讲出各个面的不同色彩和构造特点。

    话说完,已到了城隍庙,项自链把车子停在一个隐蔽处,拿出手电筒照路。苟晓同几乎与此同时亮了手电筒,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会心地笑了,不过声音很低。其实天色还没暗到看不见路面的程度,可市长的脚步高贵,经不起半点颠簸,做下属的能不考虑周全!有了手电筒,这条长长的胡同一下子短了一大截,也没那么y森可怕了。项自链打头阵,黎市长走在中间,苟晓同压阵,三人很快就过了甬道。

    白人焦的房门半掩着,上边的那幅对联早已换了样。上联:玉女峰下说前缘,道得清恩恩怨怨;下联:琼台河里释旧嫌,提不着是是非非;横批:陈年旧事。三人看得心惊胆跳,个个都屏住呼吸。项自链搞不清白人焦是人还是神,这对联分明是冲着黎市长来的。项自链正在愣愣发呆,黎赢权和苟晓同都把惊奇的目光投到他脸上,仿佛在问是不是你项自链搞的鬼,事先把圆梦的事告诉了白人焦。项自链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仿佛做了亏心事。

    不过这种场合用不着担心市长大人会怫然大怒拂袖而去的,在他们的脑子里盘踞着或重或轻的宿命观。有人说官当得越大就越迷信,项自链先前将信将疑,经历了这件事后,他不得不感叹官场里为什么常布迷魂阵,原来人人心中都有鬼!

    中国的统治者历来讲究防微杜渐,万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自己感到某种不安时就混乱了逻辑,心中的邪神和恶鬼们一下子复活了,信仰便屈从于愚昧,精神回到祖祖辈辈简单耕作的田园上,流莺飞萤都成了点燃灵魂迷雾的精灵鬼怪。

    项自链敲敲门,没人回音。项自链就往门缝里扫了一眼,只见白人焦披麻带孝地团坐在蒲团上念念有词。三人就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刚站好,白人焦就开口问:“施主你来了,早在三天前我就知道你们要来的。请坐吧。”

    这时候项自链才发现屋里凭空多了三张椅子,而且椅子也分个高矮上下,一大一小中间c着个不大不校苟晓同扶着黎市长坐下后,自己一p股重重地坐在最小的一张椅子上,眼睛横过来没好气地瞪了项自链一眼。项自链有话说不清,只好装聋作哑当没看见。

    黎市长这时倒反镇定,他笑了一声后,说:“法师真是神机妙算,就说说我来你这里的目的吧。”

    白人焦也不装模作样,说是圆梦,而后又闭上眼掐算他的玄机了。

    黎市长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项自链,问白人焦:“那么说老法师一定知道我梦中的情况喽,能不能请你说说我哪天做的梦,梦中又有些什么,梦醒时又是几时几分?”

    白人焦就有点不高兴了,还口说:“施主要是没诚心,我就不为难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何必在你面前说谎,只不过见你是星宿下凡所以待你客气些,可别不识礼。”

    项自链恨不得白人焦早点说出玄机来,否则他是洗脱不了合伙坑骗市长的罪名了,所以灵机一动忙c话说:“白大师,这位施主是诚心诚意来请你圆梦的,出于好奇才会这样问你。我们还没进门就一切尽在你的天眼之中,既然你都知道了,说说又有何妨。白大师门上的对联就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玉女峰下说前缘,道得清恩恩怨怨;琼台河里释旧嫌,提不着是是非非。”

    黎赢权也在旁边说:“是啊是啊,白大师你就把我的前缘后事说个通透,让我心里踏实,我们这些凡人从来不知道打哪里来又回哪里去的。”

    听了黎市长这话,苟晓同和项自链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想不到黎市长在一个道不道佛不佛的家伙前这么卑躬屈膝,把生他养他的娘都暂时忘到一边。

    白人焦竟发出轻笑声,想来也是被市长的话逗乐了,不紧不慢地说:“施主可别这么说,既然姓项的这么说我,我就是折三年阳寿也得把天机泄漏给你,否则我这块金字招牌就得当场砸扁当柴火烧。”

    于是三人静声屏气听白人焦细细道来:“施主是大前天天亮前一刻做的梦,梦中被一黑龙诓骗锁在玉女峰下。你知道那黑龙为什么要骗你上当吗?”

    话听了半截,黎市长就向项自链和苟晓同点点头。两人这才长长地吐出了这口憋在心中的闷气。那白人焦也太神,怎么连市长几时几分做的梦都说得一清二楚!不过两人都感谢他的神通广大,否则项自链就难逃里通外国之嫌,苟晓同也脱不了办事不力的责备。

    黎市长同苟晓同说这事的时候也没有具体到几时几分的,见白人焦说得如此严丝合缝,那有不点头称是之理,连说:“那就劳请大师指点了。”

    白人焦翻翻怪眼把黎赢权的前身翻了出来:话说那书生和龙女躯体化作岩石紧箍住黑龙后,灵魂游荡在玉女峰上。不知多少年以后,忽然有一天两人合计着投胎到人间再续前缘,于是选个吉日双双离开了玉女峰直向北方奔去,走着走着累了,一不小心掉落到长江边上。那黑龙一觉醒来,已不见两人影踪,初觉奇怪,再仔细掐指算算,才暗叫上当。原来两人乘他打盹的时候,偷偷地跑到人间做夫妻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却苦于没有办法。身体被岩石牢牢箍着,灵魂一旦离去,躯壳就会腐烂,日后就没地方附身了。所以他一直在等待机会。过了几十年他终于等来了机会,那书生来到了宁临市做官,夫人左右侍候着。宁临离玉女峰不远,正好在黑龙的功力范围,他就设计骗那书生来做他的替身。

    最后白人焦说:“黎市长,下面我不说你全明白了吧?你就是那个白面书生。”原来白人焦竟知道来人是市长大人!

    如果他不是真有神术鬼伎,那么一定是个开晕的和尚,同样惦记着人世间的权力和荣耀。

    项自链灵台开窍,眼光突然盯着桌后神龛下半敞着的书厨里,以前他从来没有发觉这个秘密。在厚厚的书堆之上并排放着两本书,一本是《周公解梦》,另一本是《鬼谷子算机》。封面上的字迹虽然模糊,昏暗的灯光下项自链还是看出个苗头来。上大学时他也翻看过这些书,只不过当年自己年轻好奇,没有用心琢磨其中的奥妙。项自链怀疑起白人焦在玩把戏,这家伙会不会捣的是鬼啃的是人呢?可没有怀疑的理由啊,他说的那么严丝合缝,全是事实啊!就算是骗,也是骗得高明,终不愧饱学之士,能活学活用琢磨出个道道来,居然算得八九不离十。项自链正想再看个清楚,白人焦似乎注意到什么,脚轻轻一带关上了厨门。他更将信将疑了。

    三人听得如在雾中。黎赢权背上渗出汗来,也顾不得市长的尊严,忙向白人焦寻求解策,说:“白大师,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你可是好人,帮忙帮到底想个彻底解决的办法。我会不会突然被黑龙招去灵魂啊?”那迫不及待的神色让人想起热锅上挣扎的蚂蚁。

    白人焦装出一副焦急忧虑的样子,嘴上念念有词,可就是不肯大声地把答案交付出来。苟晓同横横眼,要项自链说话。项自链看了看白人焦那不停蠕动着的干枯的脸,突然觉得此人有种俗得不能再俗的市侩气,心里一阵嫌恶,但还是强忍着讨好说:“白大师你无论如何都得帮这个忙,黎市长可是我们宁临市七百万人民群众致富奔小康的带头人,他要有个闪失那就是全市人民的损失。神仙做事惩恶扬善,事关七百万人幸福的大善事你能袖手旁观吗?”

    白人焦这才开口回答:“不是不做,而是难做啊!要彻底解除黎市长心头之忧,只有让黑龙早日转世忘了前身,可这黑龙再怎么说也是水神一尊,褻渎神灵是大不敬的行为,我得折寿三年!”白人焦说完不住地摇头,显出进退两难十分痛苦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情不自禁地同情起来。

    关键时候黎市长开口了:“白大师只要开口答应为我消灾,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性命攸关的时候,交易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

    白人焦叹口气说:“黎市长,我是你脚下的子民,应当为你分担解忧,自己折寿抵命也就不说了,但我得请人做七七四十九个道场,才能招出黑龙的七魂六魄让他转世做人……”苟晓同看了一眼黎赢权,也不说什么,赶紧趋身上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信封说:“白大师,这是我们黎市长的一点心意,道场的费用全部由我们负责就是了,黎市长的事就拜托你了。”

    白人焦客气了几句,说:“那就见外了,我从来不收父母官的钱。这样吧,做道场的支出也就算了,我请几个同道来,苦上五十天就是了,这钱就作他们的伙食开支。谁叫我挨上你黎市长呢?我活该受这罪!”

    白人焦不但会装神弄鬼,还一嘴的江湖义气,仿佛给了黎赢权天大的脸面。临走时,这位大师拿出三个符要黎赢权在家中和办公室各贴一个,还得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