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部分

脏和硬鱼骨气味的白色通道构成的迷宫里穿行着,一直来到司法警察那围着荧光带(在这种情况下,荧光带也不起作用)的摊位前。

    友好地握手。两个救护人员手里拿着点燃的香烟,在那里等着。法医看上去是个女的。高个子,金发。她把死者那单薄的上衣袖子往上提了提。死者看上去也是个女的。

    “你们看见了吗,针扎的痕迹?这儿,还有这儿。很多,但都是新扎的。不像是一个瘾君子。大概这正是她服用过量的缘故。你们认识她吗?”书包网 。。

    核混乱(4)

    弗雷德里克摇了摇头。是一种否定的回答。安若也学他的样子。

    “她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司法警察的一个中尉c话说,“我们估计,可能你们会有什么线索……”

    “很遗憾。”弗雷德里克喃喃地说道,“我们将尽量查找线索。请把化验结果告诉我们。对她使用的毒品情况了解得越多,我们就越清楚该到哪里去寻找贩卖毒品的人。”

    预审法官这个时候到了;他脚上穿着橡皮靴子,还有私人司机。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弗雷德里克把情况告诉他。

    “很好。我把这个案子交给你们了。随时把情况告诉我。”

    “交给我们?”缉毒警察中尉惊讶地说道,“这不大符合正常的手续。”

    “听我说,眼下大家都为那个小女孩被绑架的事忙得不可开交。”预审法官用冷冰冰的语调说,“而你们手里又一个重要案子都没有,所以,你们就把这个案子接过去吧。”

    “他语气够狂的。”弗雷德里克看着那个脚穿绿色橡皮靴子,身穿阿玛尼雨衣的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嘴里轻轻地说道,“干脆说我们无所事事得了!”

    “实际情况也差不多。”安若承认。

    “我可不是没事可做。我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前妻,一个准前妻和一个很快就要成为妻子的人要管。且不说还有我的母亲。”

    “萝丝还没走吗?”他的女搭档温柔地问。

    “没有。”

    “你们分居以后,她又在你家住了多久?”

    “你就别跟着掺和了好不好?”弗雷德里克大声说道。

    年轻的女中尉果真不说话了。

    他把尸体的手指一个接一个地对着袖珍电脑的屏幕按了一下,又用同一个仪器给尸体的脸拍了照,然后,就把这些全都传到缉毒警察大队身份鉴别科去了。尽管科技的进步使得警察局在处理情报方面大大地加快了进度,但是,一旦涉及到如何分配这些由各个科无谓地分别处理过的情报时,窝里斗就使得调查裹足不前了。

    安若大声地做着录音记录。

    “女性,约二十五岁,白人,金发,浅色眼睛,身穿海蓝色套裙和一件天蓝色衬衫,r色连裤丝袜,传统内衣,平底鞋,没有手提包和大衣。脸上还有残妆,头发剪得很短……”

    “别说了!”司法警察中尉c话说,“现代科技有好办法。已经查出来了。”

    弗雷德里克?凡?阿朗抬起头来。

    “在哪儿查出来的?”

    “公民身份处。负责为公民身份编目的单位。她叫玛丽?卡斯特克尔,二十八岁,住在布鲁日。”

    “我们去那里。”安若决定。

    “去布鲁日?”弗雷德里克惊讶地问。

    “是啊。就近调查。弄清她都认识谁,顺藤摸瓜,传统的调查方法,不是吗?你不赞成这种方法吗?”

    “今天是星期三。”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得照顾我儿子。”

    安若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

    “听我说,这是一个星期里我能跟他在一起的惟一的一天,单独在一起,因为,今天,若尔琪亚和萝丝都上班。”

    “那周末呢?”

    “周末,萝丝在家。”他叹了口气,说道。

    “你们俩明确分居已经有多长时间了?”

    弗雷德里克没有回答。安若叹了口气。

    “咱们去接你儿子,带他一起去布鲁日。能参加调查,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做出决定。

    “你不会烦吧?”

    她笑了笑。

    “让我烦的不是你儿子,弗雷德。让我烦的是你正在愚弄自己。你跟一个让你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娜娜分居了,却依然在照料她,就好像你们还在一起生活似的。你知道,自从你告诉我她要离开你以来,又过了多少时间了吗?”

    弗雷德里克一声不吭。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惩罚自己啊?”她一边问,一边走开了。

    弗雷德里克看着她远去,心里很恼火。为什么她老是说惩罚?为什么谁都不能明白,他这样做完全是为了避免麻烦?

    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躺在方砖地上的年轻女人的脸,一张没有生气的脸,心想,她不像个吸毒的人。也许是有什么庆祝活动吧,需要放松一下,注s了点毒品,结果出现不良反应,伙伴们都慌了……玛丽?卡斯特克尔。这个名字很美。诺尔桑德斯特拉特区。离圣索维尔教堂几条街远。一座漂亮城市里的一个漂亮的街区。一个这样的女孩为什么会跑到泽布鲁格日来,死在一个鱼市里呢?书包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核混乱(5)

    “喂?到底有多长时间了?”他来到她那辆去掉警察标志的汽车旁的时候,她又这样问道。

    “你给我住口行不行!”

    “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弗雷德。一般来说,当一对夫妇说好分手的时候,他们会很快分开。很快。人们不会再跟一个自己无法忍受的人住在一起。”

    “找一套合适的房子没那么容易。”他为自己辩解说。

    “别找借口了!只要找就能找到。”

    “你说我能怎么办?”

    安若叹了口气。

    “换锁,或者你先去住旅馆,等着她搬家……我想,会有很多办法,总比这样干等着强,干等着萝丝自己离开。”

    “你呢,你去跟克丽丝蒂娜说了。”他谴责道。

    “根本没说(她笑了笑)。不过,你不采取任何行动就想改变现状,还老是抱怨,我都听够了。”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喃喃地说道,这时,他的袖珍电脑发出一阵叫声。

    是头头。

    “我们刚刚收到医疗保险的档案。她在泽布鲁格日的一家叫阿梅斯的化工厂工作。我们等着她的电话记录,看看里面有没有跟我们手里的那些家伙相吻合的人。你们到她家附近去转转,然后就回来。阿梅斯化工厂,表面上,这是个处理放s性废料的工厂,可是,我对那些跑到这个该死的港口来的船都有怀疑。就连那些在海岸巡逻的人的船我也不相信。”

    头头有一种很强的偏执倾向。

    安若把车停在托尼的学校门口。

    “他几岁了,你儿子?”

    “十二岁。”

    “他知道你跟萝丝分手了吗?”

    弗雷德里克叹着气点了点头。她可不肯就这么放过他。

    “那他怎么说?”

    “他说这跟他没关系,安若。”

    “是啊。他低下头,等着这件事过去。他在跟他父亲学。”

    弗雷德里克强忍着没伸出拳头。

    “你管别人闲事的时候,真讨厌!”

    她笑了笑。

    “完全正确。而且,如果你想睁开眼睛看看的话,我肯定不是你身边惟一一个让你讨厌的人。”

    3

    卡莱伯?布朗硕四十秒做完四十个俯卧撑,然后站起来,朝浴室走去。epicur(欧洲刑警特别行动小组)的一个前成员打在他肩膀上的那一枪的伤口,如今只剩下一个亮晶晶的伤疤。他依然像里昂那次灾难性的行动之前那么健壮。他的身体从来没给他带来过任何麻烦;它就像一个听话的士兵那样,只知道服从命令。不,卡莱伯的问题出在别的地方,做多少俯卧撑都没用。

    卡莱伯孤独一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并且将长久地孤独下去:一个双料间谍是不能成家的。

    卡莱伯孤独一人,但他却开始恋爱了。尽管他不可能跟任何人保持持久的恋爱关系,尽管他多年来自立了很多心理障碍,尽管理智在向他大声疾呼,说那个姑娘不属于他。卡莱伯?布朗硕,这个反过来为epicur老板的特殊利益效力的联盟的间谍,如今疯狂地恋爱了。大概那是世界上惟一一个直到他死都有真正的理由对他不满的女人。

    他肯定不会把自己看成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不过,这一次,问题可实在太复杂了。

    卡莱伯拧大了水龙头,不理电话铃声。现在请别来电话,妈妈。让我喘口气吧,只给我几天时间就行。

    他母亲其实并不是他的母亲,不过,跟那些电视连续剧里可怜的主人公相反——那些人总是在最危急的时刻才得知这个消息——卡莱伯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母亲既是一个掩护,也是他的上司,他的领导,是间谍卡莱伯与联盟秘密组织之间的联系,联盟利用他,交换条件是,保障他真正的家庭的幸福,自从联盟国家关闭边界以来,他的家人就留在了沙漠的另一边。

    他的生母还留在当年的那个摩洛哥。每隔三个月,他都通过邮局收到一个十五秒钟的录像带,他可以在上面看到他的母亲、两个姐妹和三个兄弟聚集在家里的情景。他的生父已经死了,父亲是个医生,反对联盟,在边境关闭以后,在一次所谓的s乱中被打死了,那是一次巧妙煽动起来的s乱,目的是消灭那些不肯逃走的反对派。现在这个做掩护的父亲,“妈妈”的丈夫,是个比利时人,为联盟间谍机构工作,目的是破坏欧洲的稳定。卡莱伯始终不明白他的动机。大概是一种弗洛伊德心理问题。

    核混乱(6)

    可是,究竟谁能判断促使人们背叛的动机呢?人们背叛的是谁呢?是自己出生的国家,自己信仰的意识形态,自己所受的教育,还是背叛了自己呢?

    卡莱伯经常给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尤其是近几个月以来。

    关上水龙头,用力搓自己的身体,尤其是那两个伤疤。左腿后上部:一次失败的文身,后来又被联盟国家给除掉了。右肩膀:雨果?马比安朝他开的一枪留下的痕迹;雨果和他一样,也是epicur的警察,也是个叛徒,但不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背叛,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电话铃又响了,他还是不理,直到铃声停止。

    孤独是一种恶性循环。卡莱伯突然拿起电话,拨了一个他十分熟悉的电话号码。

    非常幸运的是,他听到的是那人本人的回答。

    “我是卡莱伯。我要见你。”

    一阵迟疑。

    “你有什么消息吗?”电话线另一端那个令人痛苦的熟悉的声音问道。

    “没有。我去还是你来?”

    又是一阵迟疑。继而: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卡莱伯。”

    “我必须跟你谈谈。”他用一种异常疲倦的声调解释道,“我跟谁都无法表达,除非是你。你肯定私下也接待病人吧,不是吗?”

    “我在那里都没有门诊了。除了epicur的工作以外,我只搞些纯研究性质的活动。”

    “你可以破一次例嘛。”

    “你也可以找别人嘛。”

    “不能(他停顿了一下,心里在琢磨,应当怎么给她解释,他想见的是她,而不是随便哪个心理医生。甚至也不是哪个非常好的医生。事实上,他根本就不想见什么心理医生。他只想见蕾娅)。不,我需要见你。”他又说道,“我可以在三个小时以后到伦敦。”

    “让我考虑考虑。”她慢慢地说,“一有可能,我就给你打电话。过几分钟以后。”

    接着,就只剩下忙音了。

    “蕾娅。”他喃喃道。

    蕾娅?佐贝尔。据他所知道的情报,她是epicur最早的创始人之一,这个欧洲刑警的精英组织,只要哪个国家的警察遇到困难,它可以介入欧盟领土的任何一个地方。蕾娅非常漂亮,不仅是漂亮。皮肤白皙透明,像瓷器一样,身材苗条到了完美的程度。精神病专家。英国人。或多或少是著名乐队指挥卡尔?詹德尔的公开伴侣,不过,卡莱伯不愿意多想这个问题。他最后一次见到蕾娅的时候——都半年了,真难熬啊——他遇到了麻烦,他死死地抓住这一线希望。

    二十分钟以后,她给他打来电话。

    “我去布鲁塞尔。”她慢慢地说道,“不过,不是今天。既然你等待了这么多个星期,那你就再多等一天吧。”

    卡莱伯真想笑。如果他不是这么紧张的话,他或许会笑出声来。难道她是那么轻易地识破了他的意图,还是指他的心理障碍?

    “我想我可以克制自己。”他轻轻地说道,带着一种真正的轻松,“我去接你。火车还是飞机?”

    “火车。十二点四十。”她简单地说,“如果你愿意让我高兴的话,请不要请我去比利时餐馆吃午饭。”

    “希腊餐馆呢?”

    “很好。”

    “那明天见。”

    卡莱伯挂上电话的时候,体重至少减了一百公斤。

    柏林闪电战(1)

    1

    到了某种时候,危险反而能起到兴奋剂和催化剂的作用。它会刺激血y中肾上腺素的分泌,加快心脏的跳动,加速生理反s,让人有一种精神抖擞、神气激扬的感觉,一种超人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刀枪不入的感觉。此刻,玛利娜?沃尔夫斯坦就处在这种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出神入化、无所不能的神了。

    这个年轻女人径直朝摄像机探头照不到的栅栏的一角跑去,她步履轻盈,冻得坚硬的沥青路上几乎都听不到她的脚步声。只有她呼出的热气还能让人在几秒钟之内看到,一团r白色的雾飘荡在沉沉夜幕之中,接着,就消失了,被刺骨的严寒吞噬了。

    她早就发现了围绕工厂的那圈栅栏上的一个死角。人类生存的一个本能就是,当你处在危险之中的时候,在进入某个地方之前,首先要找到出口。她在潜入罗森堡氢化厂的时候,这种谨慎、警觉使她避免了很多麻烦。玛利娜从来不会在安全问题上搞节俭,在人世间活了三十四个年头以后,她学会了怎么活着。

    玛利娜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已经被发现了。鉴于工厂方面没有任何反应,她开始觉得自己的行动可能有点c之过急。不过,前面确实没有武装的警卫,后面也确实没有追赶的恶狗。

    来到栅栏前面以后,她开始翻墙。她手上戴着绝缘手套,脚上穿着绝缘鞋子,这使她可以免遭电网的伤害。她身穿一套既结实又轻便的黑色恒温连衣裤,显然,要想保护自己,首先要让人看不见自己。连衣裤里面是有反s作用的保暖内衣,腹部有一个口袋,口袋里面装着她的袖珍摄像机。是个v10型摄像机,最新型号,260万兆像素,有cdd设备和能在黢黑的黑夜里摄像的高级led设备,对黑暗的敏感度比猫的眼睛都要高,却比一本袖珍本书还要轻,而且,就像德意志银行一样坚不可摧。可谓铁证如山。它甚至还能够记录拍摄时周围的温度。玛利娜基本上把最后一部片子的全部收入都投入到购买这颗高科技的“珠宝”身上了。她和它,他们将共同完成一个壮举。她是带着《雨和雾》参加第72届柏林电影节的,她对自己在艺术道路上所跨上的新高度充满了自信。

    年轻女人攀援到栅栏顶端,从两道铁丝网中间滑了下去,接着,就跳到栅栏里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大概误解了第四实验室主任的目光,后者对这个女用人今天提前半个小时就打扫卫生感到纳罕。玛利娜的解释——今天是她儿子的生日,她不想回家太晚,否则,等她回去的时候,她儿子就已经睡着了——大概说服了他。

    此前,那个真正的女用人收到一封信,说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很晚才能结束,今天晚上打扫卫生的任务就由专门请来的人负责。而她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也不会有任何麻烦。玛利娜向来都是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并且,能够做到无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当然,工厂内部也有人帮她,不过,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和怎样做。

    她动作轻盈地跳到栅栏里面,然后,小步朝工业园区跑去,那里有高大的路灯,也有一片片y影。玛利娜在这种地方倒从来不怕。在园区里,你总是可以讨价还价,争论,证明自己对任何人都不会构成任何威胁。玛利娜已经把那些人给拍摄下来了,她曾经在他们中间生活过。她在二十三岁时得的第一个奖项就是由她的《园区》而获得的,那是一部关于感染千禧病的年轻人在汉诺威那宽敞的工业园区里找到栖身之所的纪录片。

    不过,今天晚上,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远离了刮着刺骨寒风的街道。玛利娜继续朝前跑着,就像一个执著的以慢跑锻炼身体的人朝着汽车站或者自己那舒适的汽车跑去似的。

    那个真正的女用人每天都在各个办公室和第四实验室的人下班以后,在安静的夜晚,乘公共汽车来这里上班,打扫卫生。今天晚上,玛利娜也跟她一样,只是乘坐了前一班的汽车。她化了装,戴上发套,穿上皮靴和厚厚的大衣——这一切都将在匆匆离开的时候被扔进工厂的焚烧炉里烧掉——以便使自己尽量像那个真正的女用人。

    玛利娜刚一回到自己的汽车里,回到安全地带,肾上腺素的作用就消失了,她立刻感到疲惫不堪。她很想睡一觉,就靠在汽车座位上,立刻就睡,睡上五分钟,十分钟就行,但是,经验告诉她,这种疲倦的感觉很快就会过去,正相反,她应当让自己活动活动,应当处于警觉状态。廓落的街道上还有几辆汽车行驶;说不定还有人跟踪她呢。

    柏林闪电战(2)

    没有。一切顺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