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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去县里,去省里,去北京。”父亲对母亲叮嘱道,“我走之后,你带着孩子们去

    人社。咱家有八亩地,五口人,人均一亩六分,你们带走六亩四,剩下的归我。

    有一盘耧,是土改时分的,你们也带着去入社,但这头小公牛,给我留下。这三

    间厢房,显然是没法分了,孩子们都大了,这几间小屋盛不下了,入了社,你们

    就可以跟大队里申请宅基地盖房子,等你们盖好了房子,就搬出去,我死守着这

    里,房子不倒,我不离开,房子倒了,我在废墟上支个窝棚,依然不离开。”

    “爹,何必呢?”金龙哥说,“你一个人,与社会潮流对抗,这不是扒着眼

    照镜子自找难看吗?我虽然年轻,爹,但是我也感觉到了,阶级斗争要起来了。

    像我们这种根不红苗不正的人,跟着潮流走也许还能躲过劫难,逆着潮流走,正

    是拿着j蛋往石头上碰啊!”

    “所以我让你们人社,我是雇农,我怕什么?我已经四十岁了,一辈子没出

    过彩,想不到单干,竞使我成了个人物。哈哈,哈哈哈哈,”爹笑着,眼泪流到

    了蓝色的脸上。“他娘,”爹说,“给我烙点干粮,我要上访去。”

    娘哭着说:“他爹,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不能离开你,让孩子们人社,我跟

    你单干。”

    爹说:“不行,你的根基不好,入了社有保护,跟着我单干,他们就有理由

    把你的根刨出来,这给我也添麻烦。”

    “爹,”我大声喊叫着,“我跟你单干!”

    “胡说!”爹说,“小孩子家,懂什么!”

    “我懂。我什么都懂。我也讨厌洪泰岳、黄瞳那些人。我尤其讨厌那吴秋香,

    她算什么东西?眯缝着母狗眼,嘴一抻一咧,像个jp眼子,她有什么资格到我

    们家里来冒充进步分子?”母亲瞪我一眼:“小孩子家嘴巴别那么损!”我接着

    说:“我跟你单干,你送粪我给你赶着牛拉车。我们的木轮车动静大,嘎吱嘎吱,

    不同凡响,好听。我们闹独立,个人英雄主义,爹,我很佩服你,我跟你单干。

    学,我也不上了,我天生不是上学的材料,一上课就犯困。爹,你是半边蓝脸,

    我是蓝脸半边,两个蓝脸,怎能分开?我的蓝脸,屡遭嘲笑。索性让他们笑个够,

    笑死他们。两个蓝脸闹单干,全县唯一,全省唯一,好生神气!爹,你必须答应

    我!”

    爹答应了我。本来我想跟着爹一起上访,但爹让我留下来照顾小公牛。娘从

    墙d里挖出几件首饰交给爹。可见土改还是不彻底,娘还是隐藏了浮财。爹变卖

    了首饰做路费,先去了县城,找到毁了我家黑驴的陈县长,要求单干的权利。陈

    县长劝说了半天,爹不服,据理力争。县长说,从政策上讲,你当然可以单干,

    但我希望你不要单干了。爹说,县长,看在那头黑驴的份儿上,你给我开个护身

    符,说蓝脸有权单干。我把这护身符贴在墙上,就没人敢整我了。黑驴啊……真

    是头好驴,县长伤感地说,我欠着你驴情呢,蓝脸,但这护身符我不能给开。我

    给你写封信,介绍一下你的情况,你到省委农村工作部去吧。爹拿着县长的信,

    到了省委农村工作部,部长接待了爹。部长也劝爹入社,爹说,我不入,我要单

    干的权利。什么时候毛主席下令不许单干时我就人,毛主席没下令,我就不入。

    农村工作部长被爹的执拗打动,在县长那封信上批了几行字:尽管我们希望全体

    农民都加入人民公社,走集体化的道路,但个别农民坚持不入,也属正当权利,

    基层组织不得用强迫命令、更不能用非法手段他人社。

    这封信简直就是圣旨,被父亲装在玻璃镜框里,悬挂在墙上。从省里回来后,

    父亲心情很好。母亲带着金龙、宝凤人社,原来就被集体的土地包围着的八亩地

    只剩下三亩二分,狭长的一条,犹如汪洋大海中的一道堤坝。为了更具有独立性,

    爹把三间厢房用土坯分隔开来,另开了一个方便之门。新盘了一个锅灶和土炕,

    我跟着爹住。除了这间厢房,院子里紧靠着南墙的牛棚,也归我们二位蓝脸所有。

    我们有三亩二分地,有小公牛一头,有木轮车一辆,有一犋木犁,一把锄头,一

    张铁锨,两把镰刀,一把小镢头,一柄二齿钩子,还有一口铁锅,四个饭碗,两

    个瓷盘,一个n罐,一把菜刀,一把锅铲,还有一盏煤油灯,还有一块可以敲石

    取火的火镰。

    尽管我们还缺少一些用具,但我们会慢慢置全的。爹拍着我的头说:“儿子,

    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单干呢?”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玩!”

    第十四章西门牛怒顶吴秋香洪泰岳喜夸蓝金龙

    1965年4 月——1965年5 月间,我爹去省城上访,金龙、宝凤带着我娘加入

    了人民公社。入社那天,西门家大院里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洪泰岳站在正房台阶

    上讲了话;我娘与金龙、宝凤胸前戴着纸扎的大红花,连我家那盘耧上也拴了一

    块红布。我哥金龙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表示了坚决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

    我这哥,惯常闷着头不吭声,但没想到讲起大话来竟是“博山的瓷盆——成套成

    套的”。我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反感。我躲在牛棚里,抱着你的脖子,生怕你被他

    们强行拉了去。爹临走前,反复地叮嘱我:儿子,看好咱的牛,牛在,咱就不发

    愁,牛在咱就能单干到底。我对爹保证。我对爹的保证你都听到了,记起来了吧?

    我说,爹,你早去早回,有我在就有牛在。爹摸着你头上刚刚冒出来的角,说,

    牛啊,听他的。离麦收还有一个半月,饲草不够你吃,就让他牵你到荒草滩上去

    啃草,对付到麦子黄熟、青草长出,咱们就不愁了。我看到戴着红花的娘眼泪汪

    汪,不时地往棚子这边看。娘其实也不愿意走这一步,但又必须走这一步。金龙

    哥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已经主意很大,他的话分量很重,娘对他有几分惧。我感

    觉到,娘对爹的感情,远没有对西门闹的感情深。嫁给我爹她是不得已。娘对我

    的感情,也没有对金龙和宝凤深。两个男人的种,不一样。但我毕竟也是她的儿

    子,不牵挂也牵挂。莫言带着一群小学生在牛棚外喊口号:老顽固,小顽固,组

    成一个单干户。

    牵着一头蚂蚱牛,推着一辆木轱辘。

    最终还要来入社,晚入不如趁早入……

    在这样的情况里,我感到有几分胆怯,但更多的是兴奋。我感到眼前的一切

    就像一场戏,而我扮演着的是反面角色第二号。虽是反面角色,但也比那些正面

    的群众角色重要。我觉得我应该出场了。为了我爹的个性,为了我爹的尊严,也

    为了证明我的勇敢,当然也为了你这头牛的光荣,我必须登台亮相。在众目睽睽

    之下,我牵着你走出棚子。我原以为你会怯场,但没想到你丝毫不惧。你的缰绳

    其实只是一根细绳,虚虚地拴着脖子,你一挣就可脱,你如果不愿意随我走,我

    对你毫无办法。你顺从而愉快地跟随在我的身后,出现在院子里。我们吸引了众

    人的目光。我故意地挺胸昂头,使自己像条好汉。我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从人

    们的笑声里,我知道自己很滑稽,像个小丑。你不合时宜地撒了一个欢,吼叫了

    一声,声音绵软,毕竟还是未成年的牛。然后你就直对着正房门口那些屯子里的

    头脑人物冲去。

    谁在那里?洪泰岳在那里,黄瞳在那里,杨七在那里,还有黄瞳的老婆吴秋

    香在那里,她已经取代杨桂香当了妇女主任。我拽着缰绳,不想让你往那里去。

    我只是想拉着你出来亮亮相,让他们看一看,单干户的小公牛,多么英俊多么漂

    亮,用不了多久,这头牛就会成长为西门屯最漂亮的牛。但你突然发了邪劲,你

    只用了三分劲,就把我拖拉得像一只连蹦带跳的小猢狲。你用了五分力,便把那

    根缰绳挣断。我手里攥着半截绳头,眼睁睁地看着你直奔那些头脑人物而去。我

    以为你要去顶洪泰岳,亦或是去顶黄瞳,但没想到你径直地扑向吴秋香。当时我

    不理解你为什么要顶吴秋香,现在我当然明白了。她穿着一件酱紫的褂子,一条

    深蓝的裤子,头发油光光,油头上别着一只化学卡子,蝴蝶形状,很是妖艳。众

    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时,你已经将秋香拱翻在地。你拱

    翻了她还不罢休,又连续地拱她,她哀嚎着,翻滚着,爬起来,想逃又逃不动,

    笨拙如鸭,p股肥大,摇摇摆摆,你一头顶在她的腰上,她发出一声蛤蟆叫,身

    体前倾,跌倒在黄瞳眼前。黄瞳转身就跑,你追。我哥金龙一个箭步上来,骗腿

    跨到你背上——他的腿竟然那么长——他搂着你的脖子,身体紧贴着你的脊梁,

    仿佛一只黑豹子。你尥蹄子,蹦高,摇头晃脖子,都无法把他摆脱。你东一头西

    一头乱闯,人们乱成一团,呜天嗷地。他的手揪着你的耳朵,抠着你的鼻孔,把

    你制服。其他的人一窝蜂拥上来,将你按在地上,七嘴八舌地嚷叫着:“给它扎

    上镊鼻!赶快阉了它。”

    我用手中的半截缰绳抽打着他们,高声叫骂着:“放开我的牛,你们这些土

    匪,放开我的牛!”

    我的哥金龙——呸!他算什么哥!——还骑跨在你身上。他面孔灰白,双眼

    发直,手指头抠在你的鼻孑l 里。我用半截缰绳抽着他的背,怒骂着:“你这个

    叛徒!松开手啊你松开手!”

    我的姐宝凤拦着我不让我抽打她的哥,她脸涨得通红,嘴巴里发出呜呜的哭

    声,但立场十分暖昧。我的娘在那里木着,嘴角哆嗦着喊:“我的儿啊……都松

    手吧,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洪泰岳大声喊叫着:“快去找根绳子来!”

    黄瞳的大女儿互助飞快地跑回家,拖出一根麻绳子,扔在牛前,转身跳开。

    她的妹妹合作,跪在那棵大杏树下,揉着秋香的胸膛,哭咧咧地说着:“娘啊娘,

    你不要紧吧……”

    洪泰岳亲自动手,将小公牛的两条前腿横缠竖绑了十几道,然后架着金龙的

    胳膊,把他从牛背上拖下来。我的哥双腿罗圈着,瑟瑟地抖,小脸干黄,双手保

    持着僵硬的状态。人们迅速地闪开,只余下我和小公牛。我的牛啊,我英勇的单

    干牛,被我们单干户家的叛徒给整死了啊!我拍打着牛的p股,为牛唱着挽歌。

    西门金龙,你整死了我的牛,我跟你不共戴天!我大声吼叫着,我不假思索地把

    “蓝金龙”喊成了“西门金龙”,这一招十分毒辣。这一是表示我蓝解放与他划

    清了界限,二是提醒人们,不要忘记了他的出身,他是地主的种子,他身上流淌

    着恶霸地主西门闹的血,你们跟他有杀父之仇!

    我看到西门金龙的脸突然变得像一张破旧的白纸那样,他的身体也如当头挨

    了一棒似的摇晃起来。与此同时,僵卧在地上的小公牛猛地挣扎起来。我那时自

    然不知道你是西门闹转生,我当然更不知道面对着迎春、秋香、金龙、宝凤这些

    人时你心中的感受有多么复杂。千头万绪是吗?金龙打了你就等于儿子打了老子

    是不是?我骂了金龙就等于骂了你儿子是不是?你的心情怎一个乱字了得?乱乱

    乱,一片乱,心乱如麻,只有你自己能说清。。——我也说不清!

    你爬起来,头分明有些眩晕,腿显然有些酸麻。你还要撒野,但随即就被前

    腿上的绳索羁绊,步伐踉跄,几乎跌倒,终于站定。你两眼发红,显然是怒火中

    烧;呼吸急促,分明是闷气难平。你的浅蓝色的鼻孔里流淌着暗红的血,你的耳

    朵也流血,血色鲜红。你耳朵上的那个豁子,大概是被金龙咬掉的吧,仓促中我

    没找到那块耳轮的下落,大概是被金龙咽到肚子里去了。周文王被吃了亲生儿

    子的r,吐出几个r团子,变成兔子,奔跑而去。金龙吞下你的耳轮,等于儿子

    吃了爹的r,但他永远不会吐出来,只会变成大便拉出来,拉出来又会变成什么

    东西呢?

    你站在院子当中,准确地说是我们两个站在院子当中,说不清是胜利者还是

    失败者,因此也就说不上我们是蒙受着耻辱还是享受着光荣。洪泰岳拍打着金龙

    的肩膀说:“好样的,小伙子,人社第一天就立了大功!你机智勇敢,临危不惧,

    我们人民公社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后生!”

    我看到金龙的小脸上有了红晕,洪泰岳的表扬,显然使他很激动。我的娘走

    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胳膊,捏捏他的肩膀,满脸的神情表示着两个字:关切。金

    龙不领这个情,躲开娘,身体往洪泰岳那边靠拢。

    我用手擦着你鼻子上的血,对着人群大骂:“你们这些土匪,赔我的牛!”

    洪泰岳严肃地说:“解放,你爹不在,我就把话对你说。你的牛,撞伤了吴

    秋香,她的医疗费,你们要承担。等你爹回来,你立即跟他说,要他给牛扎上镊

    鼻,如果再让它顶伤了社员,那我们就把它处死。”

    我说:“你吓唬谁呢?我是吃着粮食长大的,不是被人吓唬着长大的。国家

    有政策,当我不知道?牛是大牲畜,是生产资料,杀牛犯法,你们无权杀死它!”

    “解放!”母亲严厉地呵斥我,“小孩子家,怎么敢跟你大伯这样说话?”

    “哈哈,哈哈,”洪泰岳大笑几声,对众人道,“你们听听,他的口气多大

    啊?他竟然还知道牛是生产资料!我告诉你,人民公社的牛是生产资料,单干户

    的牛,是反动的生产资料。不错,人民公社的牛即便顶了人我们也不敢打死它,

    但单干户的牛顶了人,我立马就判处它死刑!”

    洪泰岳做了一个非常果断的姿势,仿佛他的手里持着一把无形的利刃,只一

    挥手就能使我的牛身首分离。我毕竟年轻,爹不在,心中发虚,嘴巴笨了,气势

    没了。眼前出现恐怖图景:洪泰岳举起一把蓝色的刀,将我的牛斩首。但从我的

    牛的腔子里,随即又冒出一个头,屡斩屡冒,洪泰岳掷刀逃走,我哈哈大笑……

    “这个小子,大概是疯了!”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着我不合时宜的笑声。

    “他娘的,什么爹就有什么儿子!”我听到黄瞳无可奈何地说。

    我听到缓过气来的吴秋香痛骂黄瞳:“你还好意思张开你那张臭口!你这个

    缩头乌龟,你这个孬种,看到牛顶我,你不救我,反而往前推我,要不是金龙,

    我今天非死在这个小牛魔王角下不可……”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投s到我哥脸上。呸,他算什么哥!但他毕竟与我一母

    所生,重山兄弟的关系难以摆脱。在众多注视我哥的目光中,吴秋香的目光有些

    异样。吴秋香的大女儿黄互助的目光脉脉含情。现在我自然明白,我哥那时的身

    架子,已经初具了西门闹的轮廓,秋香从他身上看到了她的第一个男人,她说自

    己是丫鬟被j,苦大而仇深,但事实的真相,并非如此。西门闹这样的男人,是

    降服女人的魔星,我知道在秋香的心目中,她的第二个男人黄瞳,只不过是一堆

    黄色的狗屎。而黄互助对我哥的脉脉含情,则是爱情初萌的表现。

    你瞧瞧,蓝千岁——我不太敢呼您为蓝千岁——您用一根西门闹的j巴,把

    这个简单的世界戳得多么复杂!

    第十五章河滩牧牛兄弟打斗尘缘未断左右为难

    就像那头驴因为大闹了村公所而引起了村民的普遍关注一样,你这个西门塔

    尔牛与蒙古牛交配而生的杂种,也因为在接受我母亲与金龙、宝凤入社的大会上

    大闹一场而出名。与你同时出名的是我的重山哥哥西门金龙,人们亲眼目睹了他

    制服你时表现出的英雄身手和临危不惧的男子汉风度。据后来与我成为夫妻的黄

    合作说,她的姐姐互助,就是在他跨上牛背的那一瞬间爱上了他。

    爹去省城上访未归,家中饲草吃光,遵照爹临走时的嘱咐,我每天都将你牵

    到运粮河滩上放牧。你做驴时,在那块地方野游多日,对那里的地形当不陌生。

    那年春来晚,虽已是四月,但河中坚冰尚未融尽,河滩上枯草瑟瑟,常有大雁栖

    息其中,经常可以惊起肥胖的野兔,不经意间就会看到皮毛灿烂的狐狸,像火焰

    般在芦苇丛中闪现。

    与我家一样,生产大队里的饲草也告罄,集体饲养的那二十四头牛、四头驴、

    两匹马,也被赶到那里野放。放牧的人,一个是饲养员胡宾,一个是西门金龙。

    此时,我的重山姐姐西门宝凤,已被派到县卫生局办的接生培训班学习接生技术,

    她将成为村子里第一个有文化的接生员。我的哥哥姐姐,一入社就受到了重用。

    你也许要问,宝凤去学习接生,可以说是受到了重用,但金龙被派放牛,怎能算

    重用?放牛当然算不上重用,但金龙除了放牛,还兼任了记工员的工作。每天晚

    上,在大队的记工房里,他在油灯下,一笔不苟地把每个社员白天的劳动情况登

    录在册,手握笔杆子,不是重用是什么?哥哥姐姐受重用,母亲的脸上喜色盈盈。

    她看到我一人牵着牛出走,就发出长长的叹息。毕竟,我也是她亲生的儿子。

    好,不说废话,说胡宾。胡宾个头矮小,撇着外县口音,每一句话结尾处,

    都夸张地往上扬起来。他原是公社邮电所所长,因与一现役军人的未婚妻通j被

    罚劳役,刑满释放后到西门屯落户。他的妻子白莲,原是邮电所设在村子里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