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罔顾人伦亲情的「革命」年代里,错的就是对的,

    对的就是错的,他从不为自己狡辩,他为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感到自

    责,尽管信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出自母亲之口。

    那天晚上,同一个学校的周老师敲开了他们家的门,对母亲说:「林老师,

    明天就要批斗您了,我得先给你陪个不是,校领导让我上台发言,我们家成分不

    好,我不敢不听他们的,发言稿也都是他们给我写好的,甭管我发言稿上说的是

    不是那回事,明天我问你你就承认得了。」

    母亲反倒劝她道:「没关系的,你不要为难,他们要你怎么发言你就怎么发

    言是了。」那个女人又是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妈妈说对不起,然后才走了。

    孙德富看在眼里,也想跟母亲道歉,母亲看出他动摇了,然后抱了差不多已

    高出她一头的他亲了一口,温柔似水地说:「富儿,妈妈这么做是为了这个家,

    是为了你,明天以后,妈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心软。」

    他把母亲的话在心中默念了十遍,睡下了。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母亲没有回

    家做饭,他不会做饭,便一个人啃着玉米面饼,这时,和他们家住在同一个四合

    院的赵大婶过来,进到屋子,亮起嗓门喊:「哎呀,别吃那个了,硬邦邦地把牙

    吃坏了怎么办,来,吃这个。」

    赵大婶递上了刚刚烙熟的菜饽饽,对他说:「快点吃,吃完到大院去把这几

    个给你妈送去,你妈下午就要挨批啦,得吃饱了肚子才能撑得住啊!」

    这菜饽饽也是玉米面的,外观和一般大饼没什么区别,只是它里面包有菜,

    白菜或者桂花等等,现在想来也没有多么好吃,但在那样的年代,经历那样的事

    情,还有一个人给他们送来菜饽饽吃,这份情本身就超越了味道。

    孙德富默默的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菜饽饽,用一块布包着两个菜饽饽到关押母

    亲的地方去。那是学校附近一处带有拐角的大院,原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祖宅,

    去年那家人被下放到农村去,这院子就变成了赤卫兵的驻地。

    他刚刚拐进大院,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与自己年龄一般大的赤卫兵,正在将

    母亲从房间里押出来,母亲被反绑着双臂,任那男人像牵猫狗似的抓住她的肩膀,

    大概是因为双臂捆着的原因,母亲的上身向下弯着,但那赤卫兵却用一只脏手,

    去托举母亲的下巴,直到将母亲的脸托的朝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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