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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狼孩-第2部分

这片离人类较近的大漠边缘,不愿再跟随母狼回那寂寞难耐的大漠中去。

    然而,它身上出现的这些现象毕竟很短暂的。当狼妈妈出现在它身边,那亲热的湿乎乎的尖嘴一拱一舔它的身上,狼孩立刻忘却一切忆念,又变得活蹦乱跳地欢快起来,在软绵的沙地上打滚撒欢,忘情地追逐跳兔或蝗虫。

    这时,在这荒凉的边缘地带出现了一位落拓的骑手。他骑着一匹癞巴巴的瘦马,穿着豁口子的皮袄,腰里别着一根“布鲁”,这是一种带铜头的投掷器,胳肢窝里挟着一根拖地的套马杆,歪坐在马背上左右摇晃,显然醉酒未醒。

    那匹瘦刀突然支起双耳,“咴儿咴儿”地喷响鼻。

    骑士醒来,醉眼乜斜。旋即,他的手飞速摸下腰上的“布鲁”,又顺手飞投而出,一切做得转瞬之间。那根“布鲁”呼啸而至,不偏不倚正好击中追逐野兔的狼孩身上,一下滚出老远,“噢儿”一声惨叫。那位骑手哈哈狂笑,挟动瘦马,挥动起套马杆急追爬起来逃跑的狼孩,嘴里大喊:“怪兽!怪兽!叫我终于逮着这怪兽了!”

    他从马背上向前甩出套马杆,身姿矫健,手法利索,只是那匹癞巴巴瘦马不给劲,在不负重的沙地上扭扭歪歪地跑,四蹄又陷沙跑不快。不过,套马杆上的套绳仍然准确地套住了受伤的狼孩,然后那位醉骑手掉转马头,拽着狼孩就往回跑。

    狼孩拖在沙地上,唰唰发响,留下一条沟痕,冒出一溜白烟。狼孩拼命挣脱,嘴里尖叫狂嚎,可无济于事。

    母狼在不远处沙洼地饮水,听见狼孩的急嗥,扭过头飞速赶来。它一见这状况,怒号一声,便不顾一切地追踪那瘦马。久经沙场的它,并没有进攻马背上的人,而是很狡猾地尾追马屁股后头,很快赶上,一口咬住了马尾巴。然后,母狼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往后拖拉那匹瘦马,毫不松口。

    这是奇特的一幕。

    马背上的骑手双手攥紧套马杆拖着狼孩,而母狼咬住马尾巴也拼命往后拖拉。瘦马受惊了,往后扬蹄尥蹶子,母狼敏捷地躲闪那踢出的马蹄子,仍旧咬紧马尾不松口。可马背上的骑手有些稳不住了,被颠得前仰后合,摇摇晃晃,险些摔下马背来。这位骑手还算老道,紧蹬着马镫,稳住身子,也仍不松开手中的套马杆。

    母狼咬住马尾巴拼命拽拉着,突然,它松开了马尾巴。这是它最终的用意。这一突变,使得那匹瘦弱的马一下收不住身子,向前倒栽葱地跌了下去,那位骑手也摔出老远。瘦马的脖子已扭断,四蹄在乱踢乱抽,身子颤抖个不停。

    老狼这是对付牛的招数,用在马身上照样管用。

    狼孩从套绳中挣脱出来,母狼迎着它跑过去,亲热地低哮着,然后迅速携领狼孩向大漠深处逃离而去。四肢伸展,脚爪在沙上飞点着,优美而矫健,踏沙无痕。

    它们的身后,传出那位醉骑手受伤后一边呻吟一边绝望的怒骂:“我宰了你们!我一定宰了你们――”

    可茫茫沙漠沉默着,毫不理会骑手的咆哮。

    广袤无垠的天和地之间,他的无奈而失败的恼怒以及他整个的人显得那么渺小,那么虚弱,甚至那么可怜。很多时候,人的确面对这无穷神秘的大自然毫无办法,总以为有了思维便可征服一切的狂妄,害得他们往往忘却了自己在宇宙自然中应处的位置。

    八

    从遥远的大西北传来惊人的消息:那边的莽古斯大漠中,有一只老母狼领一只似人似鬼的狼孩活动!

    几年来从未放弃希望的爸爸,闻讯后立即动身前往,开始了寻找我四弟的漫长路程。一年后,他走进了那茫茫的漠北蛮荒之地。

    这一天,他牵着黑马踽踽独行。

    黑马实在驮不动他了。

    漠北沙原在他眼前伸展开去,无边无际,苍苍莽莽,几乎是没有曲线地平阔,拓远,站在这样的茫茫大地,人顿时会感到自卑起来,强烈的弱小无助和孤独。灰色的天,灰色的大地,静谧得又如临死界,让人满胸的惆怅和悲凉起来,爸爸吹出一声口哨想排解,结果吹出的口哨声,刹那间被周围的空气吸收消化得无声无息,干干净净,弄得爸爸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吹出过那口哨声。

    爸爸再也不敢吹口哨。

    两腿如灌了铅般的沉重,蹒跚的步履有些难以支撑疲惫的身躯,摇摇晃晃,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有些模糊。他已有几天没吃到一块食物了。马鞍上的所有盛器全部变空,干粮袋空了,塑料桶空了,天又无雨,地上又无水,饥饿的他恨不得往自己大腿上咬一口。

    那该死的莽古斯大漠在哪里呢??何时才能走到那里?爸爸问那苍茫大地。

    苍茫大地沉默不语。

    足有一个多月,爸爸没见到活人了。其实,他已经迷路,走不出这漠北的苦寒之地了。可爸爸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走下去,千万别停下。不管东南西北,认准一个方向坚决走下去。一旦停下脚步坐下来,那就别想再站起来了。

    他身后传出“叭哒”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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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牵着的黑马终于挺不住倒地不起了。马脑袋贴在地面上,无力抬起,瘦瘪的马肚子半天才鼓上气,呼吸似有似无。四只蹄子全掉了硬盖儿,尖沙石嵌进露肉的蹄掌里,渗淌着脓血。

    爸爸几次往上提拉缰绳,黑马的长嘴巴微微抬起,又垂下去。爸爸走到黑马的屁股后头,使了使劲儿,想把它推起来。那马也理解主人的意思,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实在无力支撑,又叭唧一声趴在地上。嘴巴轻微地发出了一声“喷儿喷儿”的声响。爸爸知道必须在它还有一口活气的时候动手,那血才是活的。

    爸爸的手哆嗦着,轻轻抚摸马的脸,马的鼻子,马的脖子,最后抚摸那双眼睛,想让它合上。可等他的手一离开,那双眼睛复又睁开,默默地瞩望起他,似乎催促着他。

    爸爸的双眼涌满热泪。

    他“扑通”一声给黑马跪下。嘴里喃喃低语,多谢你,我的好伙伴,下辈子咱们还一起生活,那会儿你当人我当马,我也这样驮着你满世界找儿子。到时候你也这样给我一刀――“扑哧”!

    说着,爸爸手里的蒙古刀迅疾地切进黑马的咽喉。热而红的血随刀口喷射出来,那咽喉处如解脱了般地发出“咕儿”的一声响,接着马的双眼终于合闭,同时挤落出两颗大的泪珠,滴在爸爸握刀的手上。

    爸爸抱起马头痛哭。

    爸爸大口大口饮着热的马血,他又往塑料桶里灌满马血。接着就是切割,把剔好的马肉一条一条地切割,摊在干地上晒肉干。最后点上火,烤熟带不走的马骨头,还有杂碎等。就这样,刚才还活着的黑马,没一会儿被他分解干净,化整为零。

    这回真的只剩下自己了,爸爸望着那张空空的马皮想。

    身上恢复了力气,他站起来,捡起自己啃过的马骨头,放进那张空空的马皮里包裹起来,然后选个地方挖起坑。可地很坚硬,就用蒙古刀一点一点地抠挖,很费劲。他不停地挖着,过了很久挖成个浅坑,就把马皮连骨头埋在里边。然后又搬来好多石头盖压在上边。

    做完了这一切,他跪在马?v前磕了三个头,又守着马?v过了一宿。

    爸爸又上路了。

    这回精神气儿充沛了许多,肚里有了马肉马血,连眼神也变得明亮许多,已辨清了要走的方向。

    漫漫的荒野依然无穷无尽地延伸到天际线。

    爸爸走着,不停地走着。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找回儿子。

    九

    秋天,对人和兽都是个大忙季节。熬苦寒少物的大漠冬季,需储备大量食物。母狼近来天天早出晚归,远征近袭,连叼带拖地弄来一只只山兔野鸡,还有些猪崽羊羔甚至还有萝卜白菜包谷黍子。

    独守空巢的狼孩儿好无聊。

    不能远征,它就在近处游逛。

    古城废墟在沙地里半露半埋如迷魂阵,它就在这迷魂阵里穿梭溜达,时而追逐飞虫时而跟踪沙斑鸡,玩得很开心,反正这里无人无兽不用担心遭遇袭击。

    这一天太阳很晒,大漠中如蒸锅般窒闷,狼孩儿追一只跳兔呼哧带喘,寻觅一处墙根荫凉地正要趴卧休憩,突然,它发现墙根那头也趴着一只狼兽。它吓了一跳,转身就要逃。可那只大狼兽一动未动,只是嘴里发出“呜呜”的微弱呻吟。显然这是一只受伤或患病的狼兽。好奇的狼孩儿站在原地观望了一阵儿,又溜溜达达跑过来,靠近这只毫无攻击性的需要帮助的同类。

    那只大狼毛色灰白毫无生气,身体虚弱,似乎爬都爬不起来。尤其令狼孩儿吃惊的是,这只大狼的样子跟它差不多,扁平的嘴脸,稍短的前两肢,黑白相间的眼睛,还有长长的乱发,只是它身上多了一张真正的狼皮。

    狼孩儿“嗷嗷”低哮着,围着大狼嗅嗅闻闻,学着母狼的样子分辨敌友。大狼毫无敌意,随它触摸嗅闻。狼孩儿接近这只大狼时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身上发生一种不由自主的颤栗,浑身的血液似乎也涨沸起来。

    它恐惧身上出现的这种奇特感觉,立刻跳开到一边。

    那只大狼又呻吟起来,“嗷嗷”地低声狺嗥。这是狼类相互求助的信号。那狼孩想离去的脚步又止住了。它磨磨蹭蹭又慢慢接近过来,伸嘴拱一拱大狼的头部。那只大狼仍是一动不动,不知是真的动不了还是唯恐惊走了狼孩儿。

    见大狼一点没有恶意,狼孩儿也在一旁趴卧下来。反正太阳下很晒,这墙根又是荫凉,回去也没意思,空空的地岤中更无聊,还不如陪这病大狼多呆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

    不一会儿,病大狼的前爪攥着一块硬食物啃起来。

    好香啊!狼孩儿敏感的嗅觉一下子被刺激起来,一双眼睛直钩钩地死盯着大狼手中的那块食物。狼孩儿随母狼出征时,也曾从猎人烧过火的地方捡吃过这种火烤熟的肉块和面饼,那可是令它流口水的最美最香甜最好吃的食物。

    它的眼睛简直流血流水般地盯着。它的整个胃肠都搅动起来,不由得“嗷―嗷―”地发出哀求般的呜啸。

    此时,那只病大狼把烤饼掰下一半儿,轻轻递放到狼孩儿的前边。狼孩儿流着口水,看一看病狼,又贪婪地盯着那块饼,见病狼一脸的慈意又不再瞧它一眼只顾啃着自己那份烤饼,它便迅捷无比地伸爪就捡起那块饼,放进嘴里嚼啃起来。一双亮幽幽的眼睛还不时贼溜溜地瞅一下病大狼,唯恐对方改主意重新抢回那块香入骨髓的烤饼。它多疑地挪开去,继续咀嚼着饼,不时发出“嗷、嗷”的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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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病大狼的一双微闭的眼角,这时慢慢流淌出两行泪水,干裂的嘴唇也微微颤抖着,似乎强忍着内心的强烈感情。

    狼孩儿见状觉得奇怪,它怎么跟自己一样眼睛也会流水呢??母狼就从来不从眼睛流水。它又好奇地挨过去,伸爪子抹沾了一下病狼眼角的泪水,放进嘴里尝了尝,很快歪咧了嘴巴,显然那泪水跟自己的一样咸。

    病大狼的一只爪子慢慢抬起来,举到狼孩儿的脑后,很想轻轻抚摸一下那乱糟糟的头部,可又顾虑什么悄悄收回了爪子。然而这一小小举动引起狼孩儿警觉,倏地闪到一边去,回过头奇怪地看着病狼。

    狼孩儿的那双眼睛,又贪婪地盯视起病狼爪中还没吃完的那半块饼。

    病大狼尽管此时还没睁开双眼正面盯看狼孩儿,可似乎知道它的一举一动。它缓缓地把剩下的半块饼,又放到狼孩儿的前边,然后再没有去注意它,仍旧微闭着双眼休憩养神。

    那狼孩儿感到这只病大狼跟自己狼妈妈一样什么都让着它,尤其好吃的。它犹豫了一下,禁不住诱惑还是捡过那块饼啃起来,同时它那双警惕的眼神也彻底安定下来。它“嗷、嗷”地哼哼着,表达对病狼的谢意或友好。

    尔后,那狼孩儿挨着病大狼趴卧下来,半瞌睡半养神地静静呆在那里,偶尔有只毛虫或飞蚊盯咬眼角时才动弹一下。它们俩一直这么躺卧着相安无事,十分惬意地躺卧在大漠古城的墙荫下。

    太阳偏西了。

    它们还是这么躺卧着。唯有病大狼不时用眼角悄悄偷窥那狼孩儿时,它的眼角才似乎不由自主地冒淌出些许咸水,静静往下流。

    太阳要落了。

    从古城东北处狼岤那边传出母狼的长嚎。

    狼孩儿翻身而起。出猎的狼妈妈回窝了,正在召唤自己,它要回去了。狼孩儿“呜呜”哼吟着,走近病大狼用嘴拱了拱它的嘴脸。它感觉病狼的皮肤滚烫滚烫,就像当初它遭沙斑鸡袭击后发烧一样,它“哽哽”低嗥两声,病大狼也“呜呜”回应着。

    母狼的长嚎再次响起。

    狼孩儿依依惜别地离开病大狼和凉爽的墙荫,嘴里发出回应的尖嚎,尔后向东北狼岤方向飞跑。

    病大狼始终目不转睛地盯送着狼孩儿消失在远处。

    没有一会儿,它也慢慢地艰难爬行着离开那墙角,向西南方向而去。显然,它的确病得不轻。

    十

    狼孩儿不寂寞了。

    它有了好去处。每天母狼出去觅食后,它就活蹦乱跳地直奔那堵土墙根,找那只病大狼戏耍。病大狼的身体也好了许多,每次给它吃烤熟的喷香食物,尤其烤熟的跳兔肉和沙斑鸡,那简直香得使它几天叭哒嘴。大狼还跟它玩捉迷藏,一起追逐跳兔和沙斑鸡。它逮沙斑鸡有奇招,用很细的一根丝绳设套捕捉。有一次偷捉沙斑鸡小雏也遭到群鸟攻击,可大狼并不怕,手里点燃一把蒿草挥击那些傻鸟,结果满天飞舞起燃着的火鸟,不一会儿就纷纷掉落地上,它们就“呜啊”狂叫着捡抓那些半死或受伤乱窜的傻鸟。那可真是太令它兴奋而狂热的游戏,它从未经历过如此欢快!而且又是开大荤,每天吃得满嘴流油,傍晚回洞后对母狼叼来的食物都不屑一顾。

    病大狼那儿还随时可以饮到水。

    古城废墟西南角一个极低洼的凹坑,病大狼在那儿挖出了一个浅浅的沙井,里边汪着清凉透心的水,它随时都跑过去趴在那儿叭哒叭哒痛饮。这可比跟随母狼有时几天几夜喝不着水强多了。有一次夜里母狼还想带它远走找水时,它就把母狼带到这里,狂喜得母狼连嚎了几声,逗咬狼孩儿差点掉进沙井里。

    不过,狼孩儿的举动渐渐引起了母狼的警觉。

    有一天,早归的母狼寻狼孩而来,远远在沙井边发现了狼孩儿正跟一只大兽戏耍,母狼怒嗥一声便扑过来,到跟前一见又是一只四肢着地狼头狼尾的同类,它才放弃拼杀,护着狼孩儿跟那大狼保持一定距离,对峙起来。母狼本能地感觉到那只大狼有些怪异,尽管狼皮狼身狼外型都属同类,可就是有些令它生疑不放心。它的神态、举止、嗥叫的声音,都有些像狼类又不同于狼类的差异,弄得连狡猾老练的老母狼都大惑不解。它几次想接近过去,嗅一嗅气味,可那大狼“唿儿唿儿”低哮着,机敏地转着圈不让其靠近,摆出一副死拼的架式。

    狼孩儿也“哽哽”叫着,不让母狼与那大狼拼杀。

    母狼见那大狼对狼孩儿并无恶意,也没有伤害,而且那沙井水显然也属那大狼领地范畴,母狼的敌意渐渐消失。

    只见母狼仰起尖嘴冲天长嗥两声。

    那大狼也仰起嘴巴冲天长嗥两声。

    狼孩儿也学着它们冲天嗥叫,声音尖尖的却充满和缓的意味。大漠古城传荡着三只怪狼的嚎叫,并为之震颤。

    然后,母狼放弃把大狼赶出古城废墟的打算,暂时消除敌意,转过身携领着狼孩儿缓缓走离。片刻后,那大狼也有些气喘吁吁,甚至有些摇摇晃晃地向不远处的洞岤走去,显然它刚才是万分紧张。

    母狼几天没有远走觅食,它天天带领狼孩儿在自己洞岤附近戏耍、转游,偶尔也到西南角沙井处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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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狼孤零零地伫立在西南废墟中,远远望着母狼与狼孩儿一起嬉戏,眼神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惆怅和哀伤。但它始终忍耐着,等待着,从不主动去靠近它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敌意。它的这些举动,倒使母狼的警惕少了不少,尤其当母狼和狼孩儿来饮水时,那大狼远远躲到一边,随它们来去自如。母狼渐渐相信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