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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

,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那么我决不甘心就这样黯然屈服。那样我就太对不起自己了。而且,如果外面有魔鬼,他也有大把罪孽深重的人可以惩罚,犯不着来为难我这个虽然不听父母的话,但也只不过是出来呼吸一些夜间的空气以留下自由的记忆的女孩。

    我走下楼梯,穿过后院。供佣人出入的边门正对着一道小巷,在夜里这个时候,门通常是上了栓的,但他只是把门虚掩就出去了。要是这个时候有人起床,发现这些,我知道只消把门锁上,他就完蛋了。不过我还是跟着他走了出去。

    我朝外面迈了一步,门在我身后半开着。我将它拉上,又试着推了一下,确认它没有被锁上。

    站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才不再怦怦乱跳。

    我觉得自己镇定了,在黑暗中又继续朝前走。

    我深吸了几口气,自由的味道混合着腐烂食物和n的酸味。当然,我不会因为害怕而退缩。像哥哥那样愚笨鲁钝的人,每天在黑暗中寻欢作乐,都能毫发无损。我只需鼓起像他们一样的勇气,沿街走向大教堂,然后再从那儿走到河边;然后我就回来了。这样的距离不至于迷路,但等到我自己的女儿也到了幻想自由的年龄时,这足够让我告诉她们,夜间既没有什么可怕的、也没有什么不容错过的东西。它和白天没什么两样。

    现在的街路宽了一些,我走得更快了,我的鞋在卵石上嗒嗒作响,爸爸的斗篷在地面上拖着。画家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跟着他的,他很可能早就穿过老桥了。他去那儿要多久才回来呢?那取决于他在途中干了什么,不过我现在不去想这个。

    “很晚了,小主人,你的父母知道你在这里吗?”

    我从头凉到脚:被发现了。蜜糖般甜蜜的声音从黑暗深处的某个地方传来。要是几分钟前我在洗礼堂广场回家就好了,但现在拔腿就跑只能显示我的怯弱。

    我看到一个修道士模样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个头很大,穿着多明我会的教袍,脸被头巾蒙住了。我赶忙走开。“没有上帝看不到的地方可以供你藏身,先生。摘下帽子,让我看看你的脸。”他的声音变得尖利了。不过我已经跑到街道的拐角处,把他的话抛在了身后,一头冲进了黑暗。“这就对了,回家去,小孩。到教堂礼拜的时候记得把帽子带上,好让我知道该听谁的忏悔。”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努力让自己想着头脑里的地图。我向左转,然后在下个拐角又左转了一次;走进了一条又陡又长的小巷,我一定又回到了教堂附近。我听到一阵笑声,接着在黑暗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我的血刹那间凝固了。他们勾肩搭背并排走在一起,彼此注视着对方,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要是回头走,会碰到那个修道士,而在我和他们之间又没有其他小巷。我走得越快,可能就完蛋得越快。他们之中有一个先看到我,把手从他同伙的腰上收回去,向前迈了一步。另外一个很快也跟着这么做,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趔趄着,中间空出不到一英尺的空间。我拉紧衣服,低着头,让托马索的帽子完全将我的脸盖住。我听到他们越来越近了,突然间感到呼吸困难,一股热血往头上涌。我还来不及想得太多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我面前了。我很想拔腿就跑,但害怕这也许会刺激到他们,只好收紧双肩,心里数着脚步,埋头走过去。

    他们碰到我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发出动物一样的声音,又刺耳又可怕。“嗒咳,沙咳,哼哼,嗒咳,沙咳,嗒咳,沙咳,哼哼。”同时响起的还有尖利的咯咯笑声。他们从我身边挤过去,我强行忍住,没有叫喊出来。

    接着他们好像刹那之间就走了。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我回头看时,发现他们搂在一起,忘记了刚才的恶作剧,像一摊污水流动般走着。

    我没事了,可是剩下的那点勇气也消散殆尽。我看到他们走出视线,便转身飞奔回家。不消说,匆忙中我的脚步跌跌撞撞,十分笨拙。我家邸宅终于出现在我面前,它的一角摆着神龛,里面的圣女注视着夜行的旅人。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冲进屋子。关上门后,我双腿发抖。愚蠢,愚蠢的女孩。我走了十几条街,但刚看到生人就害怕得飞奔回家。我没有勇气,没有灵性,应该被关起来。魔鬼也许会虏走放荡的女人,但良家妇女终究会死于无聊,无聊和挫败。

    我既紧张又愤懑,流出了眼泪。我艰难地迈步往房间走去,走到院子中间时,听到门又开了。我在y暗中藏了起来,一定是他。门很快关上,传来门闩栓上的声音。接着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院子里响起嗒嗒的脚步声。我静静地等着,他朝我这边走过来。他呼吸粗重,也许也是刚刚飞跑回来呢。如果我不作声,他也许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去了。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很怯懦吗?为了证明我自己和别人说的不一样?或者仅仅因为直面一个像我刚才那么惊怕的人并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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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六章(2)

    “你过得不错吧?”

    我走出来,挡住他的路。他被我吓得跳了起来,我听到一声好像重物落地发出的沉闷声响。他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很恼怒,但似乎不是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是因为他自己的狼狈。我走过去,手指抓到一本书粗糙的封皮。我们的手碰在了一起,不过他好像被烫伤一样,马上缩了回去。我将书递回给他,他抓住了它。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嘶声说。

    “等你。”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不能帮助你,你明白不明白?”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害怕。

    “为什么?外面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你走开。”

    他站起身来,将我推开,蹒跚地走开。但我们弄出的声响太大了,在院子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人在黑暗中嚷嚷道。我在黑暗中蹲下,那声音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他走开的脚步。我等到万籁俱寂,用双手将自己撑起来。这时我发现旁边地面上有件东西,那是一张纸,一定是从书中脱落的。我紧紧抓住它,悄无声息地穿过院子,从佣人的楼梯走回去。

    安全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点燃了油灯。它的火苗跳动了几下,慢慢亮起来。

    我将那张纸展开,在床上铺好。

    它被从中撕开,所以上面的画像只剩下一半,不过足够让人看清它画的是什么。画面上是一个男人身体的一部分,赤l的双腿和大半个身子。撕裂的部分应该是脖子所在。画笔显得很潦草,似乎是匆匆完成的,但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他的身体被割开,从锁骨到腹股沟有一道很深的刀痕;和屠夫的r摊上的牲畜一样,他的r被割下来,内脏被掏出来放在一边。

    我伸手掩住嘴巴,以免发出尖叫。就在这时,我认出手指上的气味:恶臭的腐烂味道,和上次在小礼拜堂时他身上发出的一模一样。现在我想起来,就在我们去小礼拜堂的前一天晚上,他也出去了。于是我终于明白,夜里在外面和我们这个虔诚的画家打交道的,不是妓女而是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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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七章(1)

    没多久,街上传来的一阵叫嚷把我吵醒。我手里抓着那张画纸,没脱衣服就睡着了,油灯仍在燃着,天空已然破晓,露出一抹红云。有人在砰砰敲着我家的大门,我拉出睡袍穿上,盖住身上的衣服,在楼梯上碰到爸爸正往下走。

    “回去睡觉。”他简短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没有理我。在我们下面的院子里,一个仆人已经备好马匹。我看见妈妈穿着睡衣,站在楼梯的平台上。

    “妈妈?”

    “有人召唤你爸爸。皮耶罗·梅第奇回到市政厅了。”

    楼梯下面,托马索和卢卡已经准备离开。我碰到妈妈,跟在她后面,纠缠着进了她的卧房,虽然我知道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曾告诉我人们会记住这段历史。我们一起站在季兰达约的小礼拜堂时,你这么对我说的。现在我们的城市一定有更值得纪念的事情发生,我们不被允许亲自见证吗?”

    “根本不是这个问题。你爸爸说皮耶罗手里提着剑,和他的亲随仓皇回到佛罗伦萨。城里将会遭到血洗和杀戮,女人不应该看到这些。”

    我在楼梯碰到伊莉拉,她正想溜出去呢。

    “有人说街上开始有打斗了,”我说,“你得小心点。妈妈说现在女人不应该到外面去。”

    “我会记住的。”她咧嘴笑道,将斗篷拉起,遮住了她的头,转身走开。

    “啊,带上我。”我低声说,“求求你……”我知道她听到了,因为她在迅速朝门口走去之前犹疑了一下。

    6点起床后,我和过去一样,伊莉拉帮我梳妆打扮。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举行婚礼的日子。

    我在镜子前面端详着自己。我的丈夫来不及按照风俗替我新添一些行头,所以我不得不用自己的东西来进行打扮。近几个月来我身体长得很快,已经可以试穿我最漂亮的红色织锦礼服了。我穿上它的时候才发现肩膀太窄了,手臂几乎动弹不得,而且袖口也很紧。再也看不到姐姐那让人赞叹的丝绸和粉红色皮肤了。我既不漂亮,也不优雅。但现在无论如何不是画下值得引以为荣的家庭画像的时候。幸好如此。我怎能安静地让一个夜里对着被切开的尸体和外露的内脏画画的人来给我画像?

    我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反胃。

    “嘶……别动,亚历山德拉。你要是这么晃动,我可没办法编织那些花朵。”

    这可不是我的辫子的错,而是那些花朵根本就是枯萎的。明日黄花,新婚娇娘。我在镜子里看到她的眼光,她没有笑,我知道她也觉得很可怕。

    “伊莉拉……”

    “嗯……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了,我们会好的。这是婚礼,又不是葬礼。要记住你不愿去修女院,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不过我知道她这么尖酸,只是为了强打精神;我流泪了,她抱着我。做好头发后,她溜出去,给我带回来一些炒栗子和葡萄酒。直到她出去的时候,我才想起和画家约好在这天见面。

    “告诉他……”但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我将离开我父亲的房子,当他彻夜在尸体堆中掏出血淋淋的内脏的时候?“告诉他现在一切都太晚了。”仅此而已。

    她走后不久门又开了,托马索仍穿着昨夜的衣服,站在门口,似乎不敢走进来。

    “外面怎么样,哥哥?”我对着镜子,平静地说。

    “现在跟侵略开始了没什么区别。他们将每一栋房子上的梅第奇家族的徽冠都撕了下来,画上了共和国的标志。”

    “我们安全吗?”

    “我不知道。”

    他脱下斗篷,用它擦着脸。“我相信你不会以这身打扮参加我的婚礼。”我很高兴找到一个和他拌嘴的理由,说,“身上带着这么多灰尘,你可猎取不到任何战利品了。不过我认为由于局势,到场的宾客也许会减少一些。”

    他轻轻耸肩。“你的婚礼,”他柔声回答说,“看起来我似乎是惟一一个没有祝贺你的人。”他停下来,我们的眼光在镜子中对望了一下,“你看起来……挺漂亮。”

    从他口里听到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一句恭维也很不容易,我忍不住笑起来,“漂亮得可以翻身和剥光吗?”

    似乎我的粗鲁让他觉得难过,他皱皱眉,朝前走了几步,这次不是通过镜子的反s,而是面对面望着我,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答应和他结婚。”

    “当然是为了摆脱你。”我轻声说,但他还是毫无反应,我耸耸肩说,“我不想在修女院里面慢慢死去,在这儿又没有自己的生活。也许和他在一起会有。”

    他的喉咙咕噜了一下,似乎这个答案对他毫无帮助。“我希望你会快乐。”

    “真的吗?”

    他犹疑着说:“他是一个有教养的男人。”

    “这个我听说了。”

    “我想……我想他会给你想要的自由。”

    我皱眉,这和妈妈说的如出一辙。“什么让你这样想呢?”

    他耸肩。

    “你知道他,是吗?”

    “一点点吧。”

    我摇头说:“不,不止一点点,我想。”当然,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法不去这样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学习情况和我会画画呢?谁告诉他这么多秘密?“是你告诉他我的事情的,是吗?”我说,“关于我的希腊语,我的画,和我的舞步。”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七章(2)

    “你的舞步是自己泄密的,至于你的知识,妹妹,你的博学已经成为传奇了。”一瞬间过去那个托马索又回来了,他挖苦地说。

    “告诉我一些事情吧,托马索。为什么我们总是吵架呢?”

    “因为……”他说,“因为……我什么都忘了。”

    我叹息说:“你年纪比我大,比我更有自由,更说得上话,甚至跳舞也比我好……”我说,“你确实比我好看很多。”他什么都没说。“或者说你照镜子的次数当然也比我多吧。”我笑着补充。

    他有机会可以反过来取笑我,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我柔声说,“也许我们现在不应该和好。那会让我们很震惊的,可现在世界上已经充满了让人震惊的事情。”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他还站在那儿徘徊着。“我是说,亚历山德拉,你真的很好看。”

    “我看起来已经准备好了,”我更正说,“虽然我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准备好了。无论如何……过了今天,下次我们见面,我就是别人的妻子了,佛罗伦萨将会变成一座被占领的城市。你最好暂时不要在街上和人吵架,要不你会被法国人的刀剑了结的。”

    “不过我会去探望你的。”

    “你会一直受到欢迎的。”我庄重地说。我在担心要过多久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才不会显得这么古怪。

    “要是那样我会常常去的。”他说,“替我问候你丈夫。”

    “我会的。”

    当然,我知道这次对话让他比我更加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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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纳斯的诞生》第十八章(1)

    我丈夫的邸宅年代久远,那些石头散发出y湿的味道。我对宾客冷落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非但是因为结婚的时机不对,还由于人们对过去的官场关系感到惴惴不安。婚礼简朴而短暂,证婚人显得比我们更加激动,每当街上传来叫嚷的声音,他总是担惊受怕的样子。不过他履行了职责,见证我们在婚约书上签字和交换结婚戒指。由于太过仓促,我的丈夫来不及精心准备聘礼,但他已然尽力了。

    尽管危机让佛罗伦萨人人自危,柯里斯托佛罗家的这座老宅却是安静平和。他性格沉着,在整个婚礼过程中,总是用一种友好的眼光看着我;相敬如宾地对待我——他的妻子。我感到相当安心,他看上去既诚实又良善。

    婚礼结束后,我们随便吃了几个冷菜,r冻和塞满了葡萄干的烤梭子鱼。虽然谈不上是什么盛宴,但我从爸爸的脸色看得出来,自家酒窖的葡萄酒堪称佳酿。饭后我们在冬季会客室放起音乐,举办了舞会。普劳蒂拉腆着大肚子,脚步不再像羚羊般曼妙,转了几下身便气喘吁吁且满头大汗,只好坐在一边欣赏别人的舞姿。我的新婚丈夫领我跳起罗斯蒂伯利舞,在整个舞曲中,我没有踏错任何一步。妈妈安静地看着,爸爸在她身边,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但心里想着其他事情。我试图从他眼里看到他的内心世界。他把毕生心血建筑在祖辈的基业和国家的光荣上,现在他的女儿都出嫁了,他的儿子仍在街上游手好闲,法国军队迫在眉睫,共和国岌岌可危。而我们在这里,假装若无其事地莺歌燕舞。

    因为城里实行了宵禁,活动早早就结束了。我的家人和我及我的丈夫一一拥抱,然后辞别回家。妈妈形容庄重地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以为她有话对我说,却不敢望着她的眼睛。我心里忐忑着,感到茫然失措,除了自责,不知道该埋怨谁。

    “好了,亚历山德拉·朗吉拉,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你和我?”

    他站着四周顾盼,一片杯盘狼藉,但很安静。音乐之后的沉寂令人警醒。“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一定感受到了我的紧张。他又倒了酒,自行喝起来。啊,千万别喝醉,我心里说。就算我这样天真无知的少女也知道,一个丈夫既不能色欲熏心地对待他的新娘,也不可醉醺醺地与她行房。

    “也许我们应该谈论一些共同的兴趣,你想先看一些艺术品吗?”

    “哦,好啊。”我说,我一定喜形于色,以致他对我的拙于辞令感到好笑,就如孩童的急切令人发笑一般。我清楚地记得,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看上去甚有风度,像一个我不曾有过的大哥哥;而且,似乎一旦我们成了夫妻,我们还能像在普劳蒂拉家那样倾谈,闲暇时耳鬓厮磨地坐在一起,共同阅读和探讨一些知识问题。

    我们爬上楼梯的时候,天气变冷了。

    他收藏的雕塑存放在二楼,他用了整整一个房间来安置它们。一共有五尊雕塑:两尊色欲之神;一尊赫剌克利斯,肌r像粗绳般,在大理石的皮肤下清晰可辨;一尊酒神,虽然是石刻的,但似乎比我还要r色丰盈。但最漂亮的是一尊年轻的运动员:一个赤l的青年,一只脚支撑着身体的重量,身体扭曲着,准备随时扔出右手握住的铁饼。他浑身上下透着流畅与优雅,好像就在他将动未动之时,被梅杜莎定住。哪怕是萨伏那罗拉,也一定会被它感动。这尊远在基督之前就成型的雕塑,在它的完美中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