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部分

意自己得认真考虑一下。

    “你买东西是为了好好地享受吧?”他接着说。“莫里斯f型跑车的惟一目标就是给人以享受。”

    他一边口若悬河地进行推销,一边用眼光上下打量我,心里盘算着是否值得让我试一试车。

    他显得十分殷勤,但是却没有到使人感到r麻的地步。他只是在尽职尽责而已。尽管我一身周末打扮——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我周末的穿着实际上与平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他却肯定认为我是一个有经济实力的买主。一个寻找与其快节奏职业相匹配的汽车的人。年轻、自由,而且是单身,所过的生活像啤酒广告里描绘的那样无忧无虑。你到底有哪些方面不相符呢?

    “这个型号带有可变阀门控制系统,”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充满真正的热情。“通过改变每个凸轮的工作部位的转速,可以改变进气阀的开启过程。”

    他在说些什么p话?那真的与发动机有关吗?

    “小巧玲珑的迷人香车,”他说话时,目光注意到我迷惑不解的表情。“可刺激啦。没有哪一款汽车比莫里斯f型跑车更适合年轻的单身汉。”

    这才是我所喜欢的推销辞令。忘掉那些专业术语吧,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开着这样的车可以尽情享受。那就是我想听到的话。

    街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推销员的注意力。我顺着他的目光,将视线透过展示室的玻璃幕墙。

    他正望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那女郎手牵一个穿着印有星球大战图案的t恤衫的小男孩。他们的周围摆满了超级市场的购物袋。他们也在看着我们。

    男人与男孩(3)

    即使挤在那些塑料袋子中间,即使带着小孩,那个女人也属于那种令人回头顾盼的类型。

    她的孩子——他肯定是她的孩子——吸引了我的目光: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塑料g子,里边有一盏小灯时隐时现。

    如果你在过去二十年中进过电影院,你会发现那是一把神光宝剑——《星球大战》中杰迪骑士的传统武器。小孩手里的那把宝剑需要更换电池了。

    那个靓丽的女郎对着我和推销员嫣然一笑。小孩举起了宝剑,好像准备将我们击倒在地。

    “爸爸,”他在将我们分开的玻璃幕墙的另一侧喊了一声。我听不见他的声音,但是他喊的就是爸爸。

    “我妻子和儿子,”我说着准备离开,注意到推销员那两眼中失望的神情。“我得走啦。”

    爸爸。那就是我。爸爸。

    “你是根本不喜欢汽车的,”我妻子一边提醒我,一边将我们的那辆破旧的大众牌小旅行车驶入傍晚拥挤的车流中。

    “只是看一看而已。”

    “你还没有到中年危机的年龄呢,”她说。“30岁还年轻得很,哈里。照这样下去,你得等十五年,然后才能和一个可以成为你第二个妻子的年轻秘书私奔。到那时,连你套装的袖子我都会全部剪掉,更不用说你的那东西了。”

    “我还不到30岁哪,吉娜,”我咯咯一笑,虽然她的话并不是那么可笑。她总是言过其实。“我才29岁。”

    “只差一个月!”她笑着说。

    “你就要过生日啦,”我们的儿子说罢用那讨厌的神光宝剑敲打我的后脑勺,和她母亲一起笑了起来,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她笑什么。

    “喂,不要这样,帕特,”我说。

    他坐在小车椅上,身上系着安全带,旁边是为这一周采购的东西。他小声嘀咕着,假装正与哈里森?福特一起坐在《星球大战》中“千年猎鹰”号的座舱内。

    “我已经失去了右边的发动机,”他喃喃自语说。“准备好了就开火。”

    我转过身去看着他。他4岁,肮脏的金发耷拉在眼前,眼睛的蓝晕和他母亲的一样。淡淡的蓝色。他见我在看他,脸上露出了小孩特有的纯真而开心的笑容。

    “生日快乐,亲爱的爸爸,”他唱着。“生日快乐,快——乐。”

    对帕特来说,我的生日是他将自制的贺卡正式送给我的机会。贺卡上画着天行者卢克用他心爱的神光宝剑劈砍太空魔鬼的场面,他一直将它藏在床下。对我来说,我的生日意味着最好的时光已经完结。的确是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能够再有那天晚上听到妻子说要嫁给我的那种感觉?我什么时候能够再有那天早上见到儿子出生的那种感觉?生活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能够再有那么真实?什么时候?

    “你是什么时候对汽车感兴趣的?”吉娜问。她不会轻易放过我看汽车的事情。“我打赌,你甚至不知道我们这辆车用的是哪一种油,对吧?”

    “好啦,别说了,吉娜。”

    “那么,是哪一种呢?”

    真见鬼。

    “环保类汽油,”我瞎猜。“就是——无铅汽油。那种每次使用都有助于保护热带雨林的汽油。”

    “是柴油,你这个笨蛋,”她笑了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对汽车毫无兴趣的男人。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我能给她说什么呢?你不会告诉妻子,因为某种原因,某些没有生命的物品代表着所有你自认为绝不可能拥有的东西:你绝不可能去的地方,你绝不可能爱的女人,你绝不可能做的事情。你不可能给妻子讲那样的东西,即使你十分钟爱的妻子也不行,更不用说你不爱的了。

    “那车只能坐一个人,”她说。

    “什么?”我嘟哝说,故作木讷状。

    “你心里明白我的意思,”她说。“那车只能坐一个人——一个身段苗条的女乘客。”

    “你仍然十分苗条,而且是女的,”我说。“或者说,我刚才看见你时仍是这样。”

    “这一切怎么回事,哈里?行啦,说给我听吧。”

    “可能这是对我变为傻老头的补偿,”我说,“我准备加入傻老头俱乐部,所以在感情上希望重新抓住我辉煌的青春年华。即使我心里明白,这最终是没有作用的,即使我的青年时代并不怎么辉煌。难道那不是男人们该做的事情?”

    “你就要满30岁了,”她说。“我们要开两瓶酒,吃一个c上蜡烛的生日蛋糕。”书包 网 。 想看书来书包网

    男人与男孩(4)

    “还有气球哦,”帕特说。

    “对,还有气球,”吉娜说。她摇了摇她可爱的脑袋。“我们不会让你不开心的,哈里。”

    吉娜比我大两个月。她的30岁生日过得轻松愉快:朋友和家人如众星捧月,她手里端着香槟,和儿子一起在威猛乐队的流行曲声中跳舞。那天晚上,她漂亮极了,真的。但是,我的30岁生日看来会出毛病。

    “你没有觉得后悔的事情,对吧?”她问。

    “比如说?”

    “怎么说呢,”她说着,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比如说我们的事情。”

    我们结婚时很年轻。在举行婚礼那天,吉娜怀上帕特已经有三个月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可是,那天以后,一切都变了。因为过了那一天,就不可能掩盖我们已是成年人这个事实了。

    我工作的那个广播电台给了我一周假期。我们回到了自己狭小的公寓房中去度蜜月,白天呆在床上看电视,大嚼从马克斯宾塞超市买回来的三明治,谈论将要出生的漂亮孩子的事情。

    后来,我们谈到了怎样过一个正式的、成年人的蜜月——一个不仅仅是在床上看电视和吃三明治的蜜月。但是,等到我们有了一点积蓄,有了一点闲暇时,帕特出生了,我们的生活似乎被固定下来。

    吉娜和我发现,结婚戒指将我们与世界隔离开来了。我们认识的其他已婚夫妇至少比我们年长十岁以上。与我们同龄的朋友们都处于短暂的过渡阶段中——以前和母亲住在一起,将来会住在自己抵押贷款买来的住宅中。我们却独立支撑着自己的小家。

    晚上,我们的朋友们在夜总会里跳舞欢度时光,而我们却听着儿子磨牙的声音彻夜不眠。他们担心的是找不到合适的伴侣,而我们担心的是如何支付我们新家的日常开支。然而,我并不因此而有任何后悔的感觉。不错,我们放弃了自己的自由。但是,我们由此而得到的东西却更好。

    我爱我的妻子,我爱我的儿子。他们俩使我的世界有了意义。我无法想像没有他们生活将会怎样。我明白自己是一个幸运的男人。但是,我近来发现自己在思考,我是什么时候不再年轻的——真是没有办法。

    “我只是不喜欢生活随着人的年龄增长开始逐渐萎缩的状态,”我说,“不喜欢选择人的范围变窄的状态。我的意思是,我拥有一辆那种车的主意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荒唐可笑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笑话?我想知道。事情就这么简单。”

    “我的这艘飞船能量强大,”帕特说。

    “红色赛车,”吉娜自言自语说,“而你是根本不喜欢开车的。”

    “听我说,我只是看一看而已,行了吧?”

    “祝你生日快乐,”帕特一边唱,一边用他的神光宝剑敲打我的耳朵。“笨蛋。你——的——样——子——像——只——猴,你——的——动——作——也——像——猴。”

    “这样不好,”我告诉他。车流停了下来,我的耳朵开始疼痛。

    吉娜拉上手刹,然后看着我,似乎努力在想她当时最喜欢我什么地方。她看上去略微显得为难。

    我想起了她那时的迷人之处。她的双腿修长,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长的。但是,我仍旧不知道那是否是自己热爱生活的最佳基础。

    或者是最坏的基础。

    2

    我再也无法忍受那辆锈迹斑斑的白色面包车在我前面慢慢爬行的样子,我将自己的莫里斯f型跑车转向迎面而来的车流,然后踩下油门。

    我的新车信心十足地吼叫一声,呼的一声超过了白色面包车。当我回到原来的车道,驶在它的前面时,我瞟了一眼开车的人——一个满口坏牙、文身刺眼、面相可憎的家伙——那个模糊的形象随即从我车子的后视镜中消失了。

    我感觉良好。这辆莫里斯f型跑车意味着,我再也不用看那些锈迹斑斑的白色面包车,再也不用看坐在车里的驾驶员了。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在了我的身后。我这下可以驾驶着这辆敞篷车,接受人们羡慕的目光了。这时前面出现了红灯,面包车在我的旁边停了下来。

    上帝,我心里想。道路纠纷。

    “你这个白痴小杂种,”他对着我叫骂,放下了车窗玻璃,露出一张可憎的面孔,就像一个漂浮在啤酒杯中大汉堡包。“下来推车吧。”

    他开走了以后,我愣愣地对着绿灯发抖,不知道刚才应该怎样回敬他。

    男人与男孩(5)

    如果我下去,伙计,我会对他大吼,会把你那辆破面包车推到你那文过身的背上去!如果我推这辆车,伙计——刚才叫他伙计才好呢——我还是会比你跑得快的。你这个腆着啤酒肚的白痴!你这个胖杂种!

    我看见自己很好地控制了情绪,然后发动了车子。车轮发出了一阵尖叫,我的脸上闪过一丝激人发怒的冷笑。不过,实际出现的情况是这样的:我只是坐在车里发抖,发呆,直到我后面的车子开始鸣喇叭,而开车的人则吼叫着,说是绿灯了。

    于是,我开动了车子,心里想着我父亲遇到类似情况会如何对付。

    他肯定不会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他不会浪费时间去斟酌,以便想出家奥斯卡?王尔德式的言辞来回敬对方。

    我父亲会径直跳下莫里斯f型跑车,几拳打得那个开面包车的人两眼直冒金星。他真的会那样干。

    给你说实话,这并不是说我爸爸喜欢时髦跑车。他认为跑车是给赶时髦的人开的。

    我爸爸开着那种白色面包车时感到更自在。

    在购买莫里斯f型跑车这件事情上,吉娜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理解态度。甚至在我开始觉得购车的想法有点儿愚蠢时,她也鼓励我回到展示室去与那位推销员谈一谈。

    而且,我有足够的理由来说明购买跑车是一时心血来潮的举动。它的后车箱还没有超市里用的推车大。我们真的不需要两辆汽车。在伦敦,14岁的小混混们肩上挂着金属片,袜子里c着小刀子,而软顶篷车正是他们眼中钉。可是,吉娜根本不考虑这些。

    她要我买下这辆汽车,要我不再觉得因为自己过了30岁,青春年华便不复存在了。她说我那是在故作伤感,但是接着却笑了起来,然后伸手抱着我,轻轻地搂了搂,好像要把某种信念装进我的脑子里。好机会。

    在过去七年的共同生活中,我们连好一点的二手车都买不起。事实上,我们甚至连陈旧不堪的二手车也买不起。我们买的第一辆破车没用多久也被卖掉了。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不再为每次收到账单而心里犯愁了。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眉目。

    我是电视节目《马迪?曼访谈》的制片人,那一档深夜谈话节目每逢星期六播出。在那之前,我曾经是广播谈话节目《马迪?曼访谈》的制作人。那个节目当时在地方电台上播出,全国大部分听众根本没有听说过它的疯狂的杂种主持人的任何情况。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过去的十二个月中,我们把一档无预算的广播谈话节目变成了低预算的电视访谈节目。二者之间的区别小得令人感到吃惊。但是,跨过那条分界线就足以使马迪?曼成为明星人物。

    如果你和他一起走进餐馆,那里的每个人都会停止吃喝,停止交谈,以便能够一睹他的丰采。在几年前,姑娘们即使戴上外科手套也不会碰他,而现在却把他奉为爱神。他即使在没干什么特别的事情时也频频出镜。马迪的名气如日中天,他为人不错,对我多有提携。

    那些评论家们——至少是那些欣赏他的评论家们——称马迪童心未泯,认为他心不设防,语言坦白,直觉良好。在他们看来,他往往能提出其他节目主持人觉得最好不提、甚至最好不想的那种问题。这种看法千真万确——马迪的头脑里根本没有我们大多数人都有的斟酌言辞的过程。而且,他的答案随口就来,甚至在他该被大打嘴巴时也是如此。

    不喜欢马迪的评论家们也称他童心未泯,认为他自私自利,头脑简单,不讲情面。但是,马迪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童心。有时候,我观看我们的儿子帕特摆弄那些星球大战的塑料小玩具,几个小时都安安静静的。那才叫童心未泯。马迪的注意力根本不可能维持那么久。马迪根本没有什么童心。他只是发育不全。

    我和马迪是在一家地方电台工作时认识的。那里的员工处于要么提升,要么走人的状态。电台设在一幢荒废的小楼之内,里面充满了已经变质的雄心壮志和刺鼻难闻的烟草雾气。大多数打进电话来的固定听众要么感到非常孤独,要么处于发疯的边缘。然而,我总是有点儿怀念那个地方。因为我是在那里认识吉娜的。

    电台总是不顾一切地争取邀请更多的嘉宾。由于某种原因,想到我们那里去挣钱的人从来都不多,支票上面填写的数额太小,r眼几乎难以看见。所以,我们在预约登记方面常常有临时凑合的做法。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男人与男孩(6)

    例如,当最初几家日本银行开始倒闭时,我们约来探讨这方面情况的人既不是经济学家,也不是报道金融新闻的记者,而是在电台对面的一家学院中讲授日语的教授。

    还好,总算请到了一位教日语的。可是,如同别的语言教师一样,他也热爱自己所教语言的那个国家。要讨论亚洲老虎是如何变成被阉割的小猫这个问题,谁是更好的人选呢?当然,或许大有人在。但是,他是我们当时能够请到最佳人选。但是,他最终却没有来。

    似乎是对日本泡沫经济的破灭表示同情,那位日语教授在预定到场那天早上阑尾破裂。我们临时把他的得意门生吉娜从学校请来作为替身。

    身材修长、魅力四s的吉娜。她讲一口流利的日语,看上去颇像一位日本文化方面的专家,那修长的双腿使我想入非非了好几个星期。我把她带进播音室,根本没有勇气和她交谈,甚至不敢正视她的目光。她容貌漂亮,举止迷人,脑袋聪明。但是,最重要的是,她与我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人。

    后来,播音室的红灯亮了,问题来了。不,或者说,根本没有问题。吉娜由于过分紧张突然呆了。她说不出话来。

    刚才见面时,我以为她是无法接近的。然而,当我看着她结结巴巴,汗流浃背,东拉西扯地讲述日本经济衰退的经过时,她突然变得很有人情味了。而且,我意识到自己有了机会。可能是非常渺茫的机会。或许,是一个在火热的地狱中滚雪球的机会。但是,总算是一个机会。

    我也确切地知道她的感觉。自己面对那盏红灯时也总是有同样的遭遇。我面对话筒或照相机时从来都不自在,甚至今天想到那样的经历仍然会使我出一身冷汗。

    当节目播完,马迪把她从苦难中释放出来时,我向她表示同情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心情不错,对刚才的紧张状态付之一笑,并且赌咒说她的播音经历就此结束。

    我的心一沉。

    我想——那么,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再次见面?

    吉娜的特别之处在于她对自己的美貌并不张扬。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是对此却不怎么在意。应该说,她认为,那是她身上最平常一面。然而,如果你在街上见到我,你是不会多看一眼的。像我这样相貌平平的人绝对不会像吉娜那样不把美丽当一回事。

    她请我到索戈去吃寿司。索戈是皮卡迪利大街上最大的日本百货商场,那里的员工都认识她。她用日语同他们交谈,他们叫她“吉娜…桑”。

    “吉娜…桑是什么意思?”我问她。

    “不好确切地翻译,”她笑着说,“含有‘尊